口說結束。
但必須要結束，這一場放肆，只能到這裡。
阮荼垂下黯淡的眸子，緩緩開口：「阿湛，一月之約到了。」
聞言，霍璟寒心頭一窒，轉頭看向窗外的她，心裏是說不出的煩悶。
他放下書，走上前：「怎麼了？」
阮荼不言，起身走進房內，將那翻湧的情緒壓下，不露半點才堪堪開口：「沒怎麼，只是我們約定的時間到了。」
霍璟寒的目光一路跟隨她到跟前，卻也陷入了沉默。
阮荼沒有迴避他的視線，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從袖中拿出和離書遞到霍璟寒面前：「去吧，宋小姐還在等你。」
霍璟寒沒有接，甚至連看也沒看一眼，只是望着阮荼的目光越漸深沉。
阮荼抿唇，將和離書輕輕放在案上，正想利落離開，卻終究安耐不住心中那個疑問。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紅：「阿湛，十年來你可有一刻喜歡過我？」
哪怕是一瞬間，她也沒白在這人間走一遭。
霍璟寒垂在兩側的手慢慢收緊，語氣一如既往溫柔：「清歡，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但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
阮荼瞳眸一震，整個人幾乎都僵住了。
「你……是從何時知曉的？」
她聲音忽然嘶啞顫抖起來。
「大婚之前，我便知曉。」
霍璟寒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燒紅的秤砣在阮荼的心臟翻滾。
她看着霍璟寒，第一次覺得他的溫柔堪比鋒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曉，還同她定下那個約定，然後看着她像個戲子一樣自顧自演了十年的戲！
阮荼忽覺有絲羞恥感刺進了她最後的尊嚴中，她再也不願待下去，轉身快步逃離。
長安街上。
阮荼渾渾噩噩地遊盪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卻覺得天地之間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拋棄於此，無處可去。
「哥哥別跑，哥哥等等我……」耳畔驟然傳來一陣童稚聲，阮荼懵然回神，只見兩個五六歲的幼童在前邊兒巷口追逐打鬧。
她眼眶一熱，視線漸漸模糊。
兒時她和姐姐也是這般，她淘氣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後邊追着讓她慢些別摔着。
姐姐……阮荼眸光微亮。
是了，她還有姐姐！
她原想瞞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發現，她能傾訴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後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許也無憾了。
阮荼知道這樣對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後一次讓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伴隨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阮荼微顫的手將嘴角的血抹了去，轉身朝皇宮走去。
長寧宮。
宮人引着阮荼入了宮門，還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阮荼瞧着幾步外的淑妃，眼淚霎時涌了出來：「姐姐……」她顧不得什麼尊卑禮數，像幼時一般朝淑妃跑了過去，一頭扎進她的懷中。
溫暖的懷抱頓時讓她心中難言的委屈盡數作淚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宮人，心疼地抱着阮荼，可見她嘴角帶血，又驚又慌：「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吐血了？
手上也是血，霍璟寒呢？」
聽到霍璟寒的名字，阮荼心臟一陣緊縮，聲音悶啞：「我們和離了。」
她緩緩退離淑妃的懷抱，迎着她微詫的目光繼續道：「他騙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儀他，可他……」方才的場景再度浮眼前，刺得阮荼喘不過氣。
她大口呼吸着，淚水似是嗆進了喉嚨，劇烈的咳嗽再次讓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溫熱的血從口中不斷流出，連鼻子也被一片殷紅佔據。
阮荼無措地想擦掉，可怎麼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硃色。
「清歡！」
聽到淑妃驚恐的驚呼，阮荼抬起頭，想安慰她自己沒事，但被血染紅的唇瓣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一抹意識也沉進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