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顫着手，將小寶舉着的照片接了過來：「雨棠……」他紅着眼呢喃了幾聲，心底霎時泛起了夾着思念的痛楚。
他眸色一怔，猛地蹲下身輕輕握住小寶的雙肩：「小寶，告訴爸爸，媽媽她在哪兒？」
小寶眨了眨眼，搖搖頭：「媽媽生氣。」
簡單的四個字讓沈柏林徹底的相信了小寶能看見時若。
他泛紅的眼中噙着淚水，又問：「你說媽媽生氣了，她是不是生爸爸氣了？」
小寶點點頭，又重複了一遍：「媽媽生氣。」
沈柏林心下狠狠一抽。
一滴眼淚砸落在地板上。
時若該生氣的。
他沒有認出她，又為了林明薇折磨了她三年。
又害死了他們唯一的孩子，更讓她死在了冰冷的湖裡，她怎麼會不生氣……一隻溫暖的小手撫上他的臉，沈柏林抬起頭，對上小寶清亮的眼眸。
恍然間，他以為他看見了時若。
「媽媽在哭。」
小寶又小聲地說了句。
沈柏林一愣。
時若哭了？
他更有一種難忍的窒息感，他更願意時若生他的氣，哪怕恨他也好。
聽見她哭心就已經開始疼痛了，他不知道看見她落淚時，他又會怎麼樣。
沈柏林喉結滾動了兩下，咽下口的苦澀：「小寶能不能告訴媽媽，讓她不要哭了，爸爸會心疼。」
這一夜，沈柏林陪着小寶睡在一張床上。
月色從窗戶落在了寂靜的房間中，他看着同樣睜着眼睛的小寶，又忍不住問：「小寶，媽媽現在在哪兒？」
小寶眨了下眼，沒有回答。
沈柏林眸色微微怔了怔：「小寶？」
「媽媽冷。」
小寶呢喃了一句。
沈柏林一愣，下意識地去看敞開的窗戶，他立刻翻身下床去把窗戶關上。
回到床上前又將空調打開，開至暖風后才躺了回去。
「媽媽還冷嗎？」
他有些急不可耐地問。
小寶卻抱着熊娃娃，將臉埋在娃娃和枕頭之間睡了過去。
沈柏林看着小寶身後的一塊空蕩，眼眶不覺一澀。
他將被子拉了過去，蓋住那處空落落的地方，側身看着小寶，沉沉睡去。
意識如同一片羽毛飄蕩間，沈柏林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朦朧的視線中，一個熟悉而又思念多日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沈柏林眼眸一震，不由啞聲叫了聲：「雨棠？」
時若側躺在原來空無一人的地方，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別吵醒小寶。」
然而沈柏林卻已然管不了那麼多，他倏地起身，將想到快要發瘋的人撈進懷裡。
「雨棠，真的是你！」
沈柏林紅着眼，緊緊將人錮在懷裡。
那力道像是要把人揉進血肉中才能阻止她再次離開。
「放開我。」
淡淡的聲音讓沈柏林快要蹦出胸膛的心猛地一刺。
他忍着痛，賭氣般地再次收緊了手臂：「不放。」
想起小寶說的「媽媽生氣」，沈柏林沙啞的聲音不覺軟了下來：「是我錯了，我是個混蛋，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不要走……」時若可能永遠也想到曾經那個高傲冷漠的沈柏林，會有一天用這麼卑微的語氣去懇求她不要離開。
良久，沈柏林才聽見耳畔響起一聲低啞的話。
「我不會原諒你。」
第二十四章 空空如也「雨棠！」
沈柏林如受雷擊般的驚坐而起。
時若那句「我不會原諒你」還不斷的在腦子裡迴響，每個字都滿含着她的恨意。
他倉皇地轉頭四處尋找那身影。
小寶已經坐了起來，抱着熊娃娃，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沈柏林不見時若，好一會兒，他才皺着眉揉了揉眉心。
是他的夢嗎？
但是將她抱在懷裡的感覺太過真實了。
睜眼間，見小寶還在看着他，沈柏林有些懊惱，他這樣會不會嚇着孩子？
他伸出手，將小寶了過來：「餓了嗎？」
小寶點點頭。
沈柏林看了眼床頭的鐘，今天不用上班，正好可以在家陪陪他。
他望向依舊空蕩的另一半床，心臟隱隱作痛。
陪着小寶，就相當於陪着時若了。
至少小寶能告訴他時若的喜怒哀樂。
有些笨拙地幫他洗臉刷牙後，沈柏林抱着他下了樓，還沒走到沙發處，小寶就掙扎着要從他懷裡下來。
「我要跟着媽媽。」
小寶細細地說了聲。
沈柏林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刻將他放了下來。
視線隨着小寶慢慢地移到了沙發上。
小寶爬上沙發，乖乖地靠着沙發背，他與沙發扶手的距離正好能坐下一個人。
沈柏林呼吸慢慢滯住。
他曾無數次看見時若坐在沙發的那一個角落。
視線有些模糊了，沈柏林慌忙眨了下眼，將眼中的濕潤感掩去轉身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小寶便聞見了一股煎蛋的香味。
他放下繪本，爬下沙發，光着腳「啪嗒啪嗒」地跑到廚房門口。
沈柏林做好早餐，正準備端出去，卻見小寶又光着腳。
他皺起了眉，走過去將他抱了起來放進兒童餐椅上：「不許再不穿鞋亂跑了。」
小寶卻小聲地說：「媽媽也沒穿鞋。」
沈柏林一愣，下意識地四處看，然而最後眼裡還是閃過一絲失望。
他摸了摸小寶的頭，語氣低落：「爸爸真羨慕你，能看見媽媽。」
說完，轉身去將給小寶做的早餐拿了出來。
一個煎蛋，幾小朵水煮西藍花，兩片吐司。
小寶看着有些糊的煎蛋，好半天都沒有拿起筷子。
沈柏林坐在一旁，見小寶這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在孤兒院，院長奶奶和李媽媽他們一直說小朋友要學會獨立自主，他們每個星期都有一次自己做飯自己吃的時間。
然而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從他回到宋家就沒有進過廚房。
好半天了，沈柏林見蛋都要涼了，便準備讓傭人過來做。
小寶忽然拿起來小叉子，嘴湊近盤子，將那煎蛋扒進嘴裏咬了一口。
嚼了兩下後，他面色一變，整個人都僵住了。
「……」沈柏林和小寶對視着，從小寶那快要擠在一起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他此刻忍得有多難受。
「吐出來吧。」
沈柏林抽出兩張紙放到小寶下巴下面。
誰知道小寶又嚼了兩下後吞了下去。
沈柏林詫異地看着他。
小寶像是緩了半天才小心地開口：「媽媽說你好笨。」
聞言，沈柏林竟然笑了出來。
他幫小寶擦着嘴，問道：「這話是媽媽說的，還是你說的？」
「媽媽。」
小寶很快地回答，兩眼中寫滿了誠實。
沈柏林抿抿唇，如果真的是時若在罵他，他甘之如飴。
比起似夢非夢中那句「我不會原諒你」，他寧願被時若罵的狗血淋頭。
突然，門開了。
宋母一進門，視線便落在了小寶身上。
「這孩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