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容薄翊》[沈從容薄翊] - 第3章(2)

燃着燭火,照亮了整座宮殿。
薄翊就站在御書房的門外,身形挺拔,背挺得筆直。
不知過了多久,沈從容才從御書房內緩緩走了出來。
她神色淡漠,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薄翊看不出她方才在裏面做了什麼樣的決定,只是心頭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緒。
他攏了攏指尖,站在原地,想出聲喚住她,卻又覺得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沈從容抬眸看去,正好與薄翊的視線相對。
片刻後,沈從容先移開了視線,繞開薄翊離去。
身後的薄翊一把抓出沈從容的衣袖,指尖不自覺的在她的衣袖上摩挲着,從乾涸的喉嚨中擠出一句。
「你同意了……去樓蘭和親,是嗎?」
沈從容看着那塊被薄翊抓住的衣擺,難得的沒有抽出來,倒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父皇已經准許我留京月余,待婚服製成,以表思鄉。」
薄翊的身子猛地一顫,手不自覺的發抖。
「為什麼……?」
薄翊的聲音沙啞。
沈從容抬起頭看着被烏雲蓋住的月亮。
夜空上沒有星星,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她眨了眨眼,朱唇輕啟:「就當是我喜歡桑洛吧。」
沈從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
她又能做什麼選擇呢?
從她來到西夏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就一直在被擺布着,處處不由己,她又能做什麼決定呢?
薄翊的喉管似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半晌後才沉出一句。
「我不信!」
沈從容將那塊衣擺抽出,淡淡說道:「信不信隨你。」
沈從容抬步便要離開。
身後的薄翊上前,從背部一把擁住了沈從容,雙手緊緊環繞着她的腰間,將她抵在自己胸口處,試圖將她困在自己身邊。
「別走。」
沈從容沒有掙扎,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聲音輕了許多。
「薄翊,這個擁抱,我等了很久。」
她沉沉呼出一口氣:「可我現在不需要了,薄翊,現在的你,有什麼立場來阻止我呢?」
薄翊的心猛然鈍痛,一片啞然。
沈從容的聲音虛無縹緲,一陣風出來,帶着淅瀝瀝地雨點,墜落在她的眼角,代替了她的淚,滑落到下頜。
她已經沒有淚了。
「我們已經和離了,你愛的人是楊挽菱,不是我。」
薄翊搖着頭,從喉管中擠出一句:「不是的,不是的。」
沈從容垂下眼,看着薄翊緊扣着的手,問道:「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去?」
周圍一片沉默,沈從容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因為我臉上的紅斑消失了嗎?」
薄翊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緊扣着的手也鬆了氣力。
沈從容推開他,緩緩轉過身來,兩人再次對視着。
這一次,沈從容的眼裡帶着淡漠和決絕。
她說:「薄翊,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薄翊看着眼前的沈從容,是極度的陌生。
她明明笑着,眼裡卻是無盡的凄涼。
他聽着她說:「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沈從容抬起手來,雨點淅淅瀝瀝落在掌心上,隨後又落在她的情絲上,眼帘前。
一陣風吹過,沈從容說道。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恨了,這陣風吹過之後,就全部消散了吧,你我從此以後,兩不相見。」
薄翊眼睜睜地看着沈從容轉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自己卻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
直至雨越下越大,滂沱大雨打在薄翊的身上,刺痛着他每一寸肌膚,更穿透他的心,他這才稍稍回神。
原本挺直的背部慢慢駝了下來,眸光中儘是痛苦,在這大雨中,低低呢喃着。
「不要走,求求你……算我求你。」

  第二十四章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青檐下,雨珠似珠簾一般,順着青石磚的縫隙,緩緩淌如新泥。
春風吹了一夜,日頭剛升,昨夜一切塵歸塵,消散不見。
自那一夜起,薄翊大病一場。
四月中,穀雨。
皇宮內,司制房。
沈從容看着宮女手上捧着的婚服,上還綉有金絲龍鳳圖,針腳細密,一看便是用了心。
「五公主,這是司制房三十三位綉娘連夜趕工製成的婚服,還有些細節需要處理,五公主若是滿意,奴婢便吩咐底下的人繼續趕製。」
沈從容看着那上面金絲線綉成的圖騰,掰算了下日子。
婚服綉制工期已過了半月,如今已趕製的差不多,不出七日,便要到離開西夏的日子了。
沈從容垂了垂眸,眼帘遮住眸中的情緒,淺淡地說了句:「送去吧。」
那宮女抬起頭看着沈從容:「五公主不用再試試,是否貼身?」
沈從容張了張唇。
哪裡還需要試,司制房又不是第一次製作她的婚服,尺寸早便有記載。
只是她到底沒有說出口。
沈從容剛要說話,身後便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
「五妹妹又不是第一次穿婚服出嫁,司制房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沈從容回過神看去,正是江喚雲,身後依舊跟着個唯唯諾諾的江玉竹。
江玉竹懦懦地抬起頭來,正巧和沈從容一個對視。
隨即她便慌忙低下頭去,看上去十分膽小。
沈從容眯了眯雙眼,打量着江玉竹。
這江喚雲當真是不管到了哪裡都要拉着江玉竹。
沈從容勾了勾唇,看着江喚雲說道:「是啊,妹妹都嫁了兩次了,這就算輪也該輪到姐姐了,怎的到如今都嫁不出去?」
沈從容說完,抬眸看着江喚雲的眼睛,故作驚訝地說道。
「莫不是這西夏的王公貴族都知曉姐姐的跋扈凌厲,不敢迎回府門?」
江喚雲眸色一凌,怒聲斥道:「放肆!別以為你現在有樓蘭人給你撐腰,就敢騎到我頭上來!」
沈從容也不理會江喚雲,模樣淡然。
此時門外突然走進來一男子,語氣輕揚:「喲,這麼熱鬧?」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桑洛就站在司制房的門口,抱着手臂看着三人。
江玉竹看見桑洛的一瞬間,臉色便泛起紅色。
桑洛走到那婚服面前,看着那婚服點了點頭:「都說這西夏的工藝一絕,如今看來確是如此,倒是這面料差了些,待你隨我回了樓蘭,多的是綾羅真絲。」
桑洛說著,還挑了挑眉眼,看向沈從容。
後者面色無異,似乎並未把桑洛的話放進心裏。
倒是一旁的江玉竹剎那間變了臉色,一張臉變得蒼白,緊咬着唇。
江喚雲看着桑洛和沈從容,鼻尖發出一聲江哼,十分不屑。
「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棄婦,怎的如今倒是成了搶手的物件,看來樓蘭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
江喚雲說著,挑着眉眼看着沈從容。
「你說,若是這樓蘭王子見了你從前滿臉紅斑的駭人模樣,還會娶你嗎?本宮可聽說,薄翊哥哥就是因為你面上的紅斑,才休妻另娶的。」

  第二十五章

沈從容看向江喚雲,眸中含上一層冰霜。
後者則是勾唇笑看着沈從容,語氣中滿是諷刺。
氣氛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忽的,一旁桑洛發出一聲輕笑,打破了這份沉寂。
江玉竹看向桑洛,眼眸中帶着些許疑惑。
只見後者輕笑一聲,薄唇輕啟,語氣有些不着調,眸色卻又十分認真。
「這怎麼辦是好,從我一眼見到小允卿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這個人了,哪怕小允卿真如三公主所說的那般,我也認了。」
江玉竹的臉色倏地蒼白,雙手緊緊扣着,指甲深深陷入到掌心當中。
沈從容皺緊眉頭看向桑洛,總覺得這話,並不是說給江喚雲聽得。
而後者果然變了臉色,揮袖離去司制房,只留江玉竹在原地,走也不是。
沒人看到,在司制房外的角落裡,薄翊身着玄色衣衫,躲在柱子後面,不敢現身。
方才他聽到江喚雲說,自己是因沈從容臉上的紅斑才休妻時,面色一白,身形僵住。
而桑洛正在此時抬眼,視線與他相對。
那一刻,薄翊的雙眼再次被刺痛。
他這次來,便是想見見沈從容穿婚服的樣子。
哪怕不是嫁給他。
他垂下眼帘,既不敢再看沈從容一眼,又生怕錯過了這一眼便再也看不見。
桑洛看着躲在角落的薄翊,眼角微微輕揚。
隨後抬手,撫了撫沈從容的鬢角。
沈從容後退半步,皺着眉頭躲開了桑洛的手。
「別動,沾了飛蟲。」
桑洛的聲音又輕又低,只得沈從容一人聽見。
桑洛靠近沈從容,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髮絲,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十分親密。
薄翊的身子猛地一顫,面色變得蒼白,手猛地縮緊,心頭的刺痛似是要將他整個人割裂。
江玉竹看着面前的兩人,瞳孔猛地收縮,隨即轉身跑出了司制房。
待桑洛直起身時,再向角落看去,薄翊的身影早已不在。
他勾起嘴角,輕笑一聲,對沈從容說道。
「不過十日,你我便要做夫妻,如此生疏可不是件好事。」
沈從容看着桑洛,有些失神。
方才桑洛的模樣十分溫柔。
溫柔的……像是另外一個人。
腦海中那人的模樣,漸漸與眼前人重疊,卻如何也對不上。
只因那人的溫柔,從不是對她。
……
寢宮內。
江玉竹猛地將青瓷花瓶摔落在地。
『啪』的一聲,發出清脆的響聲。
身後的宮女猛然後退,紛紛低着頭屏息不敢出聲。
地上已然是狼藉一片。
就連妝奩上的銅鏡也破碎的不成樣子。
「賤人!賤人!」
江玉竹嘶吼着,將妝奩砸的破裂。
直到江玉竹精疲力盡,才踉蹌着摔在地上,臉色漲紅,惱怒得很。
宮女們卻無一人敢上前攙扶。
「她憑什麼嫁給桑洛!她有什麼資格!」
江玉竹面容陰江,眸光透出陰惻惻的光,手緊緊攥着碎瓷片,鮮血滲出,染紅了青瓷。
「沈從容,只要我還在,你就別想活着嫁去樓蘭。」
「桑洛,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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