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把葯吃掉，吃顆糖甜甜嘴就好了。先吃藥，好嗎？」

像是在哄孩子。

周凜下意識地抬眼看她。

她自然蜷曲的潑墨長發垂下來，襯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膚，顯露出別樣瑰麗的美感。

一張臉艷若桃李，眼含星光注視着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美得高貴，完美而動人，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周凜的面色陡然白了下去，大掌死死地捏住輪椅的兩側，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周凜！」察覺到不對，沈念星握住他肌肉緊繃地手腕，急切追問：「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先生的腿是不是又疼了？」助理也急了，匆忙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褐色的藥瓶倒出一把白色的小藥片：「先生，快吃藥。」

瞳孔微微張開，沈念星一把搶過藥瓶，看清楚上面的小字之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們就給他吃這個？」

長期服用曲馬多，有很強的成癮性。周凜不好好吃藥，卻吃這個？

吃了止痛藥，臉色慘白的周凜閉目靠坐在輪椅上，助理的臉上露出苦澀，低聲道：「先生的腿一直在疼……」

不吃止痛藥，又能怎麼辦呢？

沈念星的面色沉了沉，看着不過片刻間就被冷汗濕透襯衣的男人，到底說不出重話。

濃稠的黑暗將他包裹，周凜心底里滋生出更濃的暴戾和厭倦。

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日日夜夜在痛苦中煎熬，等待着死亡降臨的那一刻。而她如同嬌艷的玫瑰，含着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才剛要綻放。

他的心口被生生撕裂，有血漿奔涌，蘊養着無法剋制的戾氣。

就在這時候，伴隨着塑料紙窸窣的聲音，他的鼻端傳來一陣荔枝的清甜香氣。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

沈念星半蹲在他的輪椅面前，眼眸微微彎起，將拆開的棒棒糖放在他的唇畔：「吃了葯之後，吃塊糖就不覺得苦了。」

周凜啞然，莫名地張開嘴，將糖塊含在唇齒間。

香料調製出的荔枝味和糖的甜膩在舌尖爆開，是他沒有嘗過的甜蜜。

攥緊了手中的曲馬多，沈念星淺笑着跟他商量：「止痛藥有成癮性，而且只能抑制疼痛，不能根除病因。周先生，我們以後少吃止痛藥，努力配合治療，好嗎？」

她抬眼，清凌凌的眼眸中倒映着他蒼白瘦削的臉，輕聲道：「你是我們家的頂樑柱，可不能這樣倒下啊。」

我們家。

周凜的指尖蜷縮，覺得她就像是夜間出行的、蠱惑人心的女妖，朝着他伸出素白的、充滿了誘惑的手，等待着他的沉淪。

而他……無法抵抗。

他閉上眼，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輕飄飄地回答：「好。」

於是女妖笑了起來，夜空中百花齊綻，鼓樂齊鳴。

家庭醫生姍姍來遲，見到這一幕眼前微閃：「周先生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是您現在負責周先生的治療？」沈念星抬眼看過去，隨口問道：「平日里服用的葯，全都是你開的？」

家庭醫生的面色陡然一變，指尖輕顫着扶了扶眼鏡。

「是的。」他笑了一聲，眼神飄忽：「有什麼問題嗎？」

沈念星眯了眯眼，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