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姜淮》[沈知夏姜淮] - 第1章

八月底,姜淮正式升高中了。
同學大多是從初中部直升上來的,眼瞧着都熟悉。她來得早,公告欄上的分班表前只零散站了些學生和家長。
姜淮順着往下看,最後停在第五張表格的第一行第一列。
高一五班,那教室藏在明德樓三層的盡頭,靠左邊是四大扇平開窗,往外看有三四樹野梅,再遠些的地方是一幢許久沒人住的老宅,空曠極了。
視野不錯,可就是冬天尤招風,夏天尤吸熱。
小學那會兒姜淮常來高中部蹭課,她得等沈知夏許一起回家。
印象最深的是他高一那年的一節地理課,當時正值酷夏,五班教室里的空調又碰巧壞了,只有頭頂的風扇在不知疲倦地轉着。
那會老師正在評講試卷,講的是太陽能電池板方陣安裝角度,說著說著就跑偏了,三十多張嘴一瞬間熱鬧起來。
大多在抨擊這幢教學樓的選址,尤其是他們高一五班樓道盡頭這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夏天炕人冬天見不到陽光不說時不時還來一陣兒大風刮過,磨蹭這麼些年也不見學校肯稍微改改布局。
姜淮坐在角落聽得津津有味。
沈知夏許看着姑娘正兒八經的模樣,懶下身子:「聽得懂?」
小姜淮搖搖腦袋,伸手抹去鼻尖的汗珠兒:「但真的好熱。」她們班有時候也不開空調,但到底沒熱到這種程度,而且這教室不來風。
沈知夏許笑,又問前桌的女同學借了張濕巾紙,一點點把小姑娘臉上的汗珠兒擦掉。
邊寶閉着眼,只感覺渾身都冒着熱氣兒,還小聲嘟囔:「哥哥我好熱啊,想吃冰棍兒。」
哼哼唧唧粘粘膩膩,還能隱約聞到濕紙巾的蜜桃味。
後來放學和鍾啟鳴說起這件事,小少爺神色鄙夷:「學校教的是唯物主義,卻也少不了行唯心的事兒,五班那位置出狀元,上一屆校長老頭調走前最後一次講話不還對着五班的方陣念叨什麼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狗屁玩意。」
姜淮咋舌,良久才哇的一聲,也是自那以後,姜淮逢大事便在心裏求求拜拜,老校長在她心裏種下了唯心的種子。
這是姜淮關於夏天最深刻的一段記憶,她想,自己即將走過的這三年,一步一步都將被烙上沈知夏許的印記。
沈姜淮沒有辦法不去想沈知夏許。
好比眼下自選座位,姜淮沒甚猶豫就徑直走向四排五列。
那位置具體好在沈知夏許次次涉及調位的考試都不會馬虎,他不大樂意挪窩。
姜淮問過他,是因為那裡視野好嗎?
當時沈知夏許沒答,姑娘愈發好奇,便跑去問了周行止才知道原因,溫少爺金貴,怕冷怕熱兩條他全佔了,他們那年正巧趕上年級里空調服役的最後期限,許是壽命到了,空調輻射範圍十分有限,太前太后的位置都不舒服。
四排五列,絕對的天選,夏天不至於像前排過涼也不會像後排過悶,冬天又不會被風吹的頭疼。那會班裡時常有人打趣,一屋三分各不同,前排後排再加上個沈知夏許以及他周圍。
姜淮抬頭,左前方早已換了新空調甚至後排還加放了一個,這也是沈知夏許那一屆的功勞,畢業前這個狀元班三十幾人聯名,洋洋洒洒寫了篇倡議書,還上了當地日報,一個暑假的功夫,教室里的設備就換新了。
當年的那封倡議書姜淮也簽過名,緊挨着沈知夏許小小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訴求。
她陪着沈知夏許上課的那天是真的被熱到了。
教室里慢慢熱鬧起來,姜淮眨眨眼從回憶里掙脫,剛想收拾書桌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耳邊驀地響起陣兒嚎叫:「啊啊啊啊邊寶我們又在一個班。」
放鬆下身子,姜淮回頭,艱難地掰開她的手:「齊可愛,我喘不過氣兒了。」
齊可愛三兩步跨進座位,緊挨着姜淮,放下書包:「沈姜淮,禮尚往來,請叫我愛寶。」
姜淮看她,張張嘴,好半晌:「叫不出來,還有,以後不許叫我邊寶。」說著,姑娘搓了下手臂:「肉麻。」
切了一聲,齊可愛從兜里掏出根棒棒糖:「沈姜淮你不誠實,我明明記得上次你家知許哥哥叫你邊寶的時候你特別喜歡。」
這就是熟悉的壞處了,隨時隨地能揭短。
「怎麼,沒話了吧。」齊可愛笑出聲,靠近姜淮,一手摟着她:「快,和我說愛寶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七七。」姜淮突然叫她。
齊可愛:「不要叫七七,要叫愛愛寶貝。」
「班長——」頓了頓,「在你身後。」
齊可愛:「剛分班有個屁的班長。」
直到身後傳來那聲熟悉的一聲:「七七。」
很熟悉的無奈。
齊可愛手僵了僵,那道煞費苦心的勸誡聲傳來:「不要這樣——」摟摟抱抱。
像是措辭了好久也沒找到合適的詞,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這人是小齊同學的命里唐僧,跟着她念叨了十幾年。
齊可愛放下手,坐直了身子,仰頭看他:「兄弟,你也在五班?」
程寄渝聞言,臉色微變,但瞧着她安分了下來,沒說什麼,轉身往後排走了。
姜淮在一旁看着,難免感嘆,齊可愛到底是什麼型號的鋼鐵直女。
瞧着人走了,齊可愛才靠近姜淮小聲說著悄悄話:「他一來我又釣不到小姑娘了。」頓了頓,哀怨道:「情路堪憂。」
姜淮聞言嘆了口氣,一年多了,齊可愛還是堅信自己性別女愛好女。
兩個小姑娘又埋頭在一起碎碎念了好多事,最後趕在班主任進來講話前結束會談。
晚上回了家,凳子還沒坐熱就接到了沈知夏許的電話。
姜淮放下書包,打了個呵欠,趴在桌面上,無精打采地叫了聲哥哥。
「困了?」沈知夏許下意識走到安靜處,放緩了聲音。
姜淮揉揉眼睛,聲音很輕:「嗯,今天起床好早,困。」
姑娘閉着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著話,沒多久就睡著了,後來還是沈知夏許又給李德音打電話才把姑娘給哄去床上睡的。
第二天醒來後姜淮怎麼也想不起昨晚和沈知夏許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分外悔恨,只記得他順着自己說了好些平日里聽不到的話。
姜淮的高中生涯就這麼波瀾不驚地拉開了帷幕。
第一年過得中規中矩,乏善可陳。
老爺子不喜姑娘過靜,總念叨着要文體兩開花,姜淮在這種日復一日的督促中也確實忙得夠嗆。
要努力學好不擅長的理化生,還要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連古典舞也被重新撿了起來,不過老爺子也不指望姜淮在這方面有什麼成就,總歸是想讓她多動動開開筋骨。
荊禾也贊成,她總覺得姑娘長大後太靜了,每每回到大院都能瞧見她抱着本書一坐就是一天。
姜淮只能順着他們的意每周去個半天,後來打電話和沈知夏許很自然地聊起這事。
時間被拉回姜淮九歲那年春節,荊禾上地方衛視跳了支《江南》,一時之間紅遍大江南北。
小丫頭順嘴就跟奶奶提了說想學,老人家原本是不同意的,學舞多苦啊,可耐不住小孫女撒嬌便給她報了個短期班。
當時都沒人當回事,只說是孩子的小打小鬧,報個班就當哄她玩了,等往後知道艱難自然就不去了,況且大家瞧姑娘學得還挺開心。
沈知夏許也沒多想,直到接送姜淮的任務落在他身上,等看見小姑娘被老師摁着壓腿開肩,眼淚汪汪的還要伸手去夠腳尖那會兒他才知道,回家不哭不鬧是因為在課堂上眼淚都掉完了。
就這麼一年年的,也當成興趣學到了中考前一個月。
說多了難免會想起當年練基礎的慘狀,姜淮小聲:「壓腿好疼的,那個老師對我一點不手軟。」
時過境遷了才想起來和他訴苦,沈知夏許笑了下,淡聲:「那還想不想學?不願意的話我和爺爺說。」
聞言,姜淮打開衣櫃,裏面有套去年跳《洛神賦》的水藍色演出服,微定神:「學,為什麼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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