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她才發現原來那木牌後是刻了字的——
  緣生滅，莫強求，得自在。
  溫知宜輕喃着這句話，似懂非懂。
  沈硯南這時接到了電話：「快來醫院，你溫阿姨不行了！」
  沈硯南猛地起身。
  一路上，他車開的飛快。
  等溫知宜他們趕到醫院時，溫母的病房裡已經站滿了醫生護士。
  沈父一臉疲憊的看向沈硯南，將他帶到角落，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似是為了回應沈父，病房裡，那刺耳清晰的「滴」聲直戳眾人心臟！
  而一直都不能離開沈硯南身邊的溫知宜，居然可以毫無拉扯的跑入病房。
  溫知宜看着再無聲息的溫母，她恍惚想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想到那些難以承受的病痛折磨，她伏在床邊，虛虛蓋住了母親的手。
  「媽，你恨我吧……」恨她無知，為那虛無的愛落得這種境地。
  恨她清醒太晚，用生命來懂得，什麼是愛，是什麼是情。
  溫知宜目光空洞地跪在那，她依舊流不出淚，好像人死後，都會被剝奪哭泣的權利。
  「梅落南山畔，親人遠望，千里風霜，星月伴我還鄉……」
  那首母親最愛唱的民謠從溫知宜身後響起，她猛地回頭，就看見不遠處站在的母親。
  此刻的她，面容慈祥，不再是病床上那蒼白枯槁的模樣。
  「知宜，媽終於找到你了……」溫母笑着張開了雙臂。
  溫知宜唇角微張，一直哭不出的她，一滴眼淚划過頰邊。
  熟悉的懷抱將她圍繞，一直空曠的心臟居然傳來了跳動。
  幸福間，她聽到了一聲輕喚：「媽來帶你回家了。」
  好，我們回家！
  隨着這念頭一起，溫知宜與溫母的靈魂逐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片虛無……
   
  第10章 
   
  病房門口。
  看着被白布蓋住的溫母，沈硯南只覺得好像心臟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流失，而他卻抓不住。
  「這樣也好，省得你溫阿姨受苦。」
  沈硯南抬頭看向父親：「溫知宜還沒消息嗎？」
  「沒有。」沈父搖了搖頭，「這件事你不用管，安心準備和又吟的婚禮，知宜的下落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她母親的後事，我等她回來處理。」
  沈硯南點了點頭：「那到時候你記得出席婚禮。」
  他起身往外走，腳步又頓住：「如果溫知宜趕回來了，也讓她一起來吧。」
  沈父沒拒絕。
  ……
  兩天後，沈硯南和安又吟結婚的日子終於到了。
  沈家門口停着迎親車隊，全是上百萬的豪車，聲勢浩大。
  新郎沈硯南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打給沈父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這時，管家走過來：「少爺，得出發了，再晚，就該耽誤吉時了。」
  沈硯南蹙了蹙眉：「走吧。」
  隨着喜樂，沈硯南一路順暢的來到安家，接到了新娘。
  看着安又吟身上的婚紗，沈硯南驀地想起了溫知宜，有些出神。  安又吟看到他落在婚紗上的複雜目光，提着裙擺的手微緊：「硯南，你在想誰？」8
  沈硯南回過神，倏然發問：「溫知宜聯繫你了嗎？」
  安又吟畫著精緻妝容的臉扭曲了一瞬，就又故作失望的搖頭：「沒有。我給她發了很多消息，都沒回復。也許，她早就不把我當朋友了吧。」
  說著，她撐起抹笑：「我們出發去婚禮現場吧，其他事之後再說。」
  沈硯南點了點頭，公主抱起安又吟上了婚車。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條路通往婚禮現場的路格外的堵。
  一路上，不少人都下了車，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沈硯南握着手機，聯繫父親，卻一直沒消息。
  他莫名很想知道，溫知宜回來了嗎，知道他結婚的話，會來現場阻止嗎。
  混亂的思緒讓他越想越悶，沈硯南降下車窗透氣。
  只聽窗外吵吵嚷嚷：「今天什麼鬼日子，有人結婚就算了，怎麼還有人出殯啊？」
  出殯。
  聽到這個詞，沈硯南心莫名被刺了一下。
  耳畔，安又吟抱怨的聲音響起：「真晦氣！遇到什麼不好，竟然遇到這種事！」
  「生老病死是常事。」
  沈硯南推開門也下了車，不自覺地往前走去。
  就瞧見對面路口，掛着白色奠花的靈車。
  而那車下站着的，竟然是沈父！
  沈硯南壓下驚詫，大步走到沈父面前：「爸，你從濱城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沈父也愣了下，神色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他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
  「您這是給溫阿姨出殯嗎？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沈硯南問着，尋看了眼周圍，聲音有着他不曾察覺的激動：「溫知宜回來了？」
  沈父沉默了陣，啞聲道：「嗯。本來想等婚禮結束告訴你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
  沈硯南沒注意到他爸莫名古怪的神色。
  想到溫知宜在，他不停來回張望着：「她人呢？」
  沈父站在那裡，眼神複雜的看着沈硯南：「她在車上，你先回去吧，又吟在等你。」
  沈硯南卻沒理會，徑直朝着靈車走去。
  沈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到沈硯南都忍不住皺了眉：「爸！」
  沈父聲音啞沉「回去！要見她就等你辦完婚禮後再說！」
  沈硯南忽然笑了：「怎麼，你還怕她搶婚不成，那我去問問她敢不敢！」
  說完他就掙脫徑直走向靈車，絲毫不理會沈父的阻止，腳步急切。
  可拉開了門，裏面除去司機，空無一人。
  沈硯南茫然的看向沈父，在他逐漸泛紅的目光里，重新看回車廂。
  就瞧見黑皮座椅上，妥妥正正的擺放着一個骨灰盒！
  上面貼着的紙條，赫然印着一個他熟悉的名字——溫知宜
   
  第11章 
   
  沈硯南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父親帶回的婚禮現場。
  天色漸黑，盛大的煙花在天空綻放。
  「她死了？」
  站在宴會廳的露台，面對着天空上盛大的煙花，沈硯南怎麼都不敢置信。
  溫知宜的臉浮現在他面前。
  她那種人，怎麼可能會死。
  這一定是假消息。
  沈硯南嘲諷地勾起唇角，隨後朝婚禮現場走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剛走到一般，電話突然響起。
  沈硯南皺眉，正要掛斷，誰知安又吟也走了過來：「硯南，怎麼啦？」
  沈硯南掛斷電話後，將手機關機，放在正裝口袋。
  他看着安又吟：「什麼事都沒有。」
  安又吟雖然很是疑惑，但還是什麼都沒問。
  這場婚禮最終還是暫停了。
  將安又吟送回安家，又向安家夫婦致歉後，司機送沈硯南回了金華別墅。
  這裡是沈硯南一個人住的地方。
  微信聊天框發來安又吟的消息：「硯南，你為什麼不去我家呀？不是之前說好的嘛。」
  沈硯南只是回了一句：「有點累，以後再去。」
  隨後他就關上手機。3
  他躺在大床上，卧室只開了昏暗的燈光。
  他看着天花板，略微出神。
  思來想去，還是睡不着。
  他走到別墅陽台，看着外面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別哭了，以後放煙花給你看。」
  但他這句話的對象，不是安又吟，而是溫知宜。
  此時，溫知宜死了的消息在沈硯南耳邊縈繞。
  這讓他很煩躁。
  他把電腦帶到別墅露台，在電腦前處理了一晚上的公司事務。
  翌日，沈硯南已經恢復如常。
  他想通了，溫知宜的死一定只是個惡作劇。
  他主動給安又吟打電話：「今天帶你逛街，作為昨晚沒去你家的賠罪。」
  他開車去接又吟。
  安又吟很興奮，坐在副駕駛座一直嘰嘰喳喳說著什麼。
  但是沈硯南什麼都聽不到，因為他有些走神。
  突然，車猛地停下。
  沈硯南的車差點和對面的一輛撞上。
  對面的司機罵罵咧咧：「不長眼啊！」
  沈硯南神色平靜，他將車窗搖下：「你需要多少賠償。」
  司機隨口一說：「我要五百萬精神損失費！你這個臭小子付得起嗎！」
  沈硯南拿出手機：「行，我給你轉賬。」
  安又吟嚇得臉色蒼白，她趕緊攔住沈硯南：「硯南，你在幹什麼！」
  對面司機以為沈硯南精神不正常，罵罵咧咧又開走了。
  沈硯南收回手機，他看向安又吟：「待會叫司機過來開吧，我先下車冷靜一會。」
  說完，沈硯南就下了車。
  安又吟咬着嘴唇，推開車門走到沈硯南面前，拽住他的胳膊：「從昨晚開始你就有些不對勁了，硯南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沈硯南面色平靜，他推開安又吟的手：「什麼都沒發生。」
  安又吟眼睛濕潤：「因為溫知宜對吧？是因為溫知宜死了，所以你才……」
  然而安又吟不敢說下去了，因為在她說溫知宜已經死了之後，沈硯南看向眸子如同萬年寒冰。
  她從來沒在沈硯南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硯南，你……」
  沈硯南拿出手機：「我讓別人陪你逛。」
  安又吟一下子抱住沈硯南，她心中很惶恐，但面色還是很快冷靜下來。
  她一如既往撒嬌：「硯南，我錯了，知宜沒死，這肯定是假消息。」
  安又吟只是隨口說說，想在沈硯南這拉一點好感。
  但誰知沈硯南居然用一種頗為斬釘截鐵的語氣：「她絕對不會死。」
   
  第12章 
   
  司機很快趕到，開車送沈硯南和安又吟去了商場。
  VITA商場，三樓。
  這一層都是女裝。
  安又吟在開心地挑選着，不時拿出一條裙子問：「硯南，這好看嗎？」
  沈硯南點頭，但是神色沒什麼波動。
  安又吟垂着頭，她隱隱差距到沈硯南在敷衍她。
  她自顧自挑選着，不再去徵求沈硯南的建議。
  突然，沈硯南看到了人台模特上穿着的一件T恤。
  這件T恤，和溫知宜上高中的時候經常穿的那件很像。
  沈硯南一個轉頭，又看到一條褲子。
  這條褲子溫知宜似乎也穿過。
  再看向四周，到處都有溫知宜的影子。
  每一件衣服，溫知宜都好像穿過。
  而每一件衣服，又好像都穿着溫知宜。
  沈硯南瞳孔震顫。
  原來溫知宜在他心中已經待得足夠久，久到對她的面容、穿着都歷歷在目。4
  突然，遠處幾個女孩子看過來。
  她們對沈硯南和安又吟指指點點。
  安又吟不服氣，瞪向她們：「你們在說什麼呢！」
  那裏面一個女孩走出來，對着沈硯南：「沈硯南！昨天剛知道知宜死了，你今天就繼續跟別的女人逛街，你有沒有心？」
  沈硯南不以為然。
  沈硯南神色平靜：「惡作劇也該有個度，讓溫知宜別再裝了，她以為串通好你和我爸，我就會相信嗎？讓她儘快聯繫我。」
  溫知宜以前的大學室友瞪大眼：「沈硯南，你真是瘋子！」
  說完，溫知宜室友帶着其她女孩子走開了。
  安又吟在一旁低着頭：「硯南，或許我們都該接受事實。」
  沈硯南看向安又吟：「什麼事實？」
  沈硯南這麼一反問，安又吟就不敢說話了。
  突然，她又抬頭，討好地笑着：「硯南，我們就別管知宜啦，她指不定是偷跑到哪玩去了，正在跟別人開心呢。」
  沈硯南攥緊手。
  溫知宜在跟別人開心？
  自他和她認識以來，他就沒見過她還有別的朋友。
  他面色冰冷：「今天就逛到這。」
  說完，他轉身離開。
  安又吟紅了眼睛，她跟上去：「硯南，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沈硯南停下腳步，他看向安又吟：「你說，溫知宜死了還是沒死。」
  安又吟聽到這話，嘴唇顫着：「要先去調查一下才能知道吧？」
  沈硯南頷首：「我就是這麼想的。」
  隨後他將卡給了安又吟，之後自己大步離開。
  原地，只剩下安又吟。
  她手中緊緊攥着沈硯南給的卡，面容在沈硯南離開後，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
  驚得兩旁的營業員都躲遠了些。
  她勾起唇角：「溫知宜，你最好是真的死了。如果你能逃離病魔的控制，那麼我也會把你掐死在病床上讓你再也醒不過來。」
  溫知宜有癌症，這件事沈硯南一直不知道。
  安又吟心中清楚，溫知宜估計是真的死了，死於癌症。
  安又吟撫摸着手中的銀行里，因**得逞而喃喃自語：「溫知宜呀溫知宜，得癌是你活該，瞞着硯南也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就這麼死了吧，讓我當沈家的富太太就好。往後我會給你燒紙錢的，你就在地下安息吧。」
   
  第13章 
   
  VITA商場外。
  沈硯南上了司機的車。
  司機問：「沈少爺，目的地是哪？」
  沈硯南面色平靜：「金華別墅。」
  司機有些詫異，明明他是和安又吟一起進去的，卻一個人出來，真是怪事一樁。
  但是他不可能異議自己僱主的選擇，於是他發動引擎，飛速駛往金華別墅。
  沈硯南坐在後排座位，戴上耳機，熟悉的旋律流出。
  這首歌叫《青悠》，是高中時他經常會對溫知宜唱的一首歌。
  溫知宜經常會因為成績的波動而情緒沮喪，但是每次一聽他唱這首歌，她就會立馬破涕為笑。
  沈硯南回憶着以前的一切。
  他還能回到那時候，回到和溫知宜還是親密朋友的時光嗎？
  但他的心裏，竟隱隱地有些痛。
  他摸着心臟的位置，皺眉。
  溫知宜的死只是假消息不是么，他為什麼要難受？
  司機把他送到金華別墅。
  一下車，沈硯南迎面就是自己的父親沈鍾。
  沈鍾皺紋加深了，頭髮似乎也花白了不少。
  他看着沈硯南，面色嚴肅又疲憊：「這幾年你將公司管理的很好，以後就由你全權接管了，我累了，也該徹底退了。」9
  沈硯南點頭：「好的，爸。」
  沈鍾看着地面，似是有些出神。
  沈硯南沉默，他和父親關係其實是比較生疏的。
  所以他繞過沈鍾，向別墅門口走去。
  誰知沈鍾蒼老的聲音響起：「兒子，又吟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沈硯南停下腳步，他語氣淡然：「嗯。」
  「至於知宜……」
  「她還活着。」沈硯南倏然打斷他的話。
  沈鍾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