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以後》[十世以後] - 第4章(2)

作假,顧憑他,真的不是那個人嗎?
在我呆愣的眼神中,顧憑越靠越近,最後將我推在樹下,輕輕吻住。
再來一千次,面對顧憑這個人,我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太誘人了,動輒一個眼神就能將我迷得神魂顛倒。
哪怕知道這是演戲,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有了回應。
顧憑的手一緊,鉗住我的腰,加重力道撬開牙關!
熾熱滾燙的鼻息噴在臉頰,我顫抖着扣弄背後的樹皮,閉上眼睛,逐漸被他帶入忘我又深情的吻中。
遠處導演壓低聲音喊:「顧老師!別親了!別親了!該說台詞了!」
顧憑的動作一僵,倏然放開我的唇齒,眼底閃過懊惱之色。
很快壓住眼底濃郁的暗沉,低聲說:「卿卿,我心悅你。」
跨越千年的兩句話重合,帶着直擊靈魂的重量。
風停了,我愣在那兒。
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跳出來。
顧憑的長生爐又不只一顆丹藥。
我憑什麼斷定,他沒有吃過呢?
他是坐在高位的帝王,從群狼環伺中活下來的人。
論演技,沒人比得過他。
也許,他跟我是一樣的人!
酥軟自腰間襲來,瞬間瀰漫四肢。
我腿軟了,開始在顧憑的懷裡往下滑。
「卡卡卡!顧老師,你手上怎麼紅了!」
導演的喊聲突兀響起,打破了此刻的旖旎。
顧憑利抬手一瞧,斑駁的血跡沾滿手掌心。
「哎!小李,你屁股後面也有血!是不是受傷了?」導演又對着我喊了句。
血……
我李霂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血。
聽見這個字,我骨頭都酥了,眼前一黑,閉着眼滑落在地。
最後一刻,是顧憑抱住我,吼道:「場醫呢!」
8
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渾身軟綿綿地被顧憑抱着,躺在陰涼的車內。
聽說許多女鬼在棺材裏躺上千年,驟然被陽光照到,會魂飛魄散。
橫店的太陽那麼大,我一個千年老屍,會被燒化的。
我閉着眼,哆哆嗦嗦握着顧憑的手,流出眼淚。
「我不要死啊……我才醒來沒多久,草莓冰棍還沒吃夠……」
顧憑吃軟不吃硬,以前我一撒嬌,他就沒了脾氣。
後來要不是我被皇后起瘋了,撒潑大鬧,也不會被打入冷宮。
如今我希望,他不要在我虛弱的時候,對我痛下殺手!
顧憑一頓,問:「你吃了幾根冰棍?」
「五個……」
場醫鬆了口氣,「李小姐生理期,加上貪涼和暴晒,體力不支很正常。多喝熱水,休息會兒就好了。」
我認真理清她的意思,過了會兒,小心翼翼地問:「什麼是生理期?」
不會是不治之症吧?
很久沒人回答,我睜開一隻眼,發現車裡只剩下顧憑一人,我正傻愣愣地躺在他腿上與他對視。
「月信。」顧憑冷冷吐出兩個字,回答了我幾分鐘前提出的問題。
看看看!
他怎麼知道我聽得懂月信!
他一定是裝的!
我騰得坐起,滿臉燒紅,急着找小桃救駕!
拿起手機,我盯着亂七八糟的按鍵,陷入沉思。
怎麼打電話來着?
越急越亂,我一通瞎摁後,手機里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喊一聲:「已關機」。
屏幕徹底黑了。
嗤……
身後的顧憑發出一聲笑。
我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突然,門打開,一個包裹塞進來,又重新關上。
顧憑往我面前一撥拉,「給你的。」
我動都不敢動。
這包裹里,不會是毒藥吧?
他想毒死我?
見我不動,顧憑蹙起眉頭「不會用?」
我不能露出一點破綻,於是故作鎮定地把東西從塑料袋裡翻出。
是個軟綿棉的四方包裹,上面的簡體字我還不認識。
當著顧憑的面,我嗤拉把包裹一扯兩半截,露出十個散片。
懷着幾分忐忑,我小心翼翼地拆開。
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是個形狀奇怪的手帕。
我鬆了口氣,一抖,語氣輕快,「這不是手帕嗎?」
我默默感嘆,21世紀真偉大,手帕還能做成一面粘手的。
顧憑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我把它黏在掌心上,在他面前晃了晃,盡量讓自己表現地像一個正常的現代人,
「謝謝啊,你這個手帕真方便,一看就能吸汗,就是……呃……」
我扯了扯,「撕得時候有點費勁。」
說完,顧憑的臉色隱隱有發黑的趨勢。
在我和善的微笑中,顧憑淡淡開口,「這東西,是月事帶。」
9
小桃把我從顧憑的車上帶下來時,已經深夜。
我拎着九片散裝衛生巾,垂頭喪氣。
「要不,我還是回墳里躺着吧……」
生平第一次,我產生了深深的挫敗感。
我與這個時代彷彿隔了層紗,看得見,摸得着,卻格格不入。
丟人更是丟到了顧憑面前。
小桃察覺到我的沮喪,突然牽住我的手,
「娘娘,總會好起來的,看,您當年送小桃的手串,小桃一直戴着,每次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想到要繼續跟娘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有奮鬥的動力了。」
路燈映照下,明艷的紅豆顆顆飽滿圓潤,在手腕內側,紅繩曲折繞過,墜一枚通透玉石,並打了個並不精美的結。
與顧憑手腕的那枚如出一轍。
這是……我送給她的?
「我怎麼不記得了。」
小桃喜笑顏開,
「娘娘當然不記得,您入宮前大病過一場,夫人聽說雲安寺的玉靈驗,特意求回來。您草草編了幾個便作罷,後來也不知丟哪兒了,只有您送小桃的一串,小桃隨身帶着。」
空曠無人的街道,我突然停住腳步,不動了。
「娘娘?」
頭頂的燈滅了,黑暗如同巨獸,將影子吞噬。
我站在黑暗中,語氣危險:「我認為,顧憑也吃了丹藥。」
世上哪那麼多巧合?
我得想辦法把他的底細摸透。
10
一周後。
某個月黑風高夜,我、小桃和程子林,結伴出現在酒店隔壁寫字樓的天台上。
小桃舉着雙手,使出吃奶的勁兒將我托上架空的橫樑,小聲囑咐:
「娘娘,您答應看一眼就回來!可千萬不要跳進去啊!」
從這裡一路走過去,能剛好到達顧憑居住的套房陽台。
陽台上有個露天溫泉,據說每到周五收工,顧憑都會來此地小憩。
想確定顧憑的身份很簡單,他大腿有個不起眼的疤,是我當年意外打翻熱茶,澆在他身上留下的。
肉體凡胎一世一換,總不能連疤都一樣吧?
只要看一眼,就能確定顧憑的身份。
夜裡風大,我在橫樑上匍匐前進。
小桃的叮囑聲已經隱沒在風裡,聽不見了。
好在兩棟樓之間離得不遠,撥開牆頭的半人高的雜草,我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
溫泉正中,顧憑昂首倚住堆砌的暖石,閉目養神。
他碎發濕漉漉的,貼在一起,光影勾勒出俊美的面部輪廓,完美無瑕。
這一刻,他如同不苟言笑的神祇,清澈乾淨,不容褻瀆。
如今他正對着我,正是鑒別真假的好時機。
可惜溫泉池上熱氣四散,霧蒙蒙一片,遮擋視線。
我咬着牙,悄不做聲地爬到顧憑的正上方,側頭靜等下方一團霧氣飄走。
突然,腿上傳來振動,高亢的女聲在黑夜中無畏地念道:「來電900-8820-88……」
顧憑豁然睜眼,視線分毫不差地鎖定橫樑上的我,與我來了個對視。
我咕咚一聲,慌亂地掏出手機,按下掛斷鍵。
不知怎麼搞的,手機里的女人開始外放:
「您好女士,需要辦理貸款購房業務嗎?我們這裡提供……」
撲通。
手機掉進溫泉里,撿起一團水花,四周終於靜下來。
顧憑淡淡掃我一眼,「想繼續看?」
此刻,我突然反應過來,水面及腰,再往下,就不是我能光明正大看的內容了。
我匆忙捂住眼,「本宮……額……我我散心呢……告辭……」
說完,我以倒退的方式笨拙地往回爬。
顧憑趁我忙碌,隨手抓起旁邊的浴袍,慢條斯理地披在身上,「乖乖下來,不然我就報警。」
小桃說過,我身份特殊,不能跟警察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如今被他抓住把柄,不好硬來的。
我順着一旁的木梯落地,規規矩矩站在顧憑面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顧憑低頭,不緊不慢地系好腰帶,問:「想幹什麼?」
面對顧憑的興師問罪,我急中生智,「對劇本。」
「哦,對劇本。」顧憑唇角微微掀起,眼底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戲弄,「貴妃,你的劇本呢?」
我指指腦子,「都在這兒呢。」
幸好劇本背得熟。
顧憑拉開玻璃門,走進室內,「跟上。」
套房寬敞明亮,連床都比我的大一倍。
顧憑坐在沙發上,碎發在滴水,有些水珠順着脖頸滾進綿軟的浴袍中。
他隨意用毛巾擦着,手腕紅豆串兒在向我招手。
跟小桃的一樣,沒錯,就是他!
「知道明天是哪一場嗎?」顧憑隨手撿起寫滿筆記的本子,扔在我眼前。
千篇一律的簡體字,一大半都不認識。
我鄭重其事地說:「圓房。」
「你確定?」
我點頭,「確定。」
管他明天什麼戲,反正只要讓我看清他有沒有疤痕,目的就達到了。
顧憑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但極具壓迫感,彷彿我再敢胡謅一句,他就掐死我。
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是我做人的準則。
壯起的膽子像泄氣的氣球,撲哧縮得沒了蹤影。
我打起退堂鼓,「你要是累,我……我就回去了。」
顧憑嗯了聲,「別走正門。」
「為什麼?」
他的目光從手機上抬起,「我不想鬧緋聞。」
行吧,那我從房梁爬回去。
他能開恩放我一馬,我已經很感激了。
可當我回到牆邊的時候,發現梯子不翼而飛。
這裡就我和顧憑倆人,不是鬧鬼就是人為!
我大驚失措逃回房間,「顧憑!有賊!」
顧憑把玩着手中的紅豆串兒,似笑非笑地惋惜道:
「哦,真是太不巧了,除了一個採花賊,還有盜賊。」
我反應半天,意識到他在嘲笑我,臉一拉,不高興了。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留我在這兒凌遲幹什麼?
顧憑擦乾頭髮,拍拍沙發,「過來,別倔了,給你講戲。」
我狐疑地盯着他,顧憑神情從容,不像捉弄人,於是慢吞吞挪到他的身邊。
「從吻戲開始。」顧憑漆黑的瞳仁兒隔着劇本從上方看過來,「你先來。」
「為什麼?」
「貴妃侍寢,難道要朕主動?」
「可……可我是女子!」我不自覺紅了耳根,「就不能改成你**熏心,把持不住,強……強了……」
「好。」顧憑扔下劇本,猛得扣住我的腰,拉進。
「!」
我大睜雙目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麻癢瞬間傳遍全身,逐漸軟了腰,眸中映出瑩潤的水意。
「你……你……」我緊張得聲線發虛。
顧憑慢慢摩挲着我的後背,炙熱的溫度意思不落傳遞過來,「還要朕如何?都聽你的。」
他的浴袍已經被我絞成了疙瘩,我混沌的神志仍然保留最後的清明,那就是看顧憑腿上有沒有疤。
於是我眼一閉,心一橫,「脫……脫了……」
顧憑捏住我的後頸,毫不留情地一帶,噙住唇瓣慢吞吞地撕磨。
「朕的貴妃,竟然喜歡這種調調。」
「不……不……不……」我咕咚咽下即將跳出的心臟,結巴半天,一句話沒說出來。
顧憑眼尾一挑,眼神像帶了鉤子,「不喜歡?」
對着這張臉,我再次淪陷了。
計劃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攬住顧憑的脖子,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像在摸一個新得的寶貝,紅着臉,心生歡喜。
他們就是同一個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顧憑離我很近,視線在我的臉上細細描摹,啞着嗓子:「這是幹什麼呢?」
我指尖點上顧憑的唇瓣,耳郭滾燙,羞恥感煙消雲散,「我想跟你……圓房……」
顧憑眼底最後一絲戲謔湮滅,暗沉烏雲卷土而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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