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他說，「記者那邊，我會想辦法。」
「不了，送我去裴氏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父親談。」時汐的聲音很是溫和，卻讓司浩宇心裏越發不安。
他照着時汐說的做，到裴氏樓下時，裴軍卻來給她送了很多文件，厚厚一疊。
時汐道：「你走吧。」
裴軍便走了。
時汐抬腳往裴氏走去，司浩宇的不安越發明顯，他沉聲說：「你想做什麼？」
「跟你爸聊聊。」
「宜之姐，你到底，想幹什麼？」司浩宇懇求詢問。
司浩宇跟着時汐上了樓，她卻不再跟他說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走進了裴國山辦公室。
此刻，裴國山看她的眼神，終於跟以往截然不同，很冷，也很銳利。
「裴總，我來給你談條件。」她連一句叔叔都不願意再叫。
「還是你厲害，還是你有本事，千提防萬提防你，還是被你鑽了空子。」裴國山冷峻的盯着她。
時汐溫和道：「我手上的這些文件，有裴氏曾經做過的假賬，還有其他不入流的東西，當然這些也不是全部，還有您手上那份項目合同，合同的問題，想來您也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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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汐的話，讓裴國山和司浩宇的臉色都變了。
司浩宇眼神複雜，他完全沒有想過，時汐會在合同上動手腳，他回頭看着她，咬牙切齒質問道：「合同？」
裴國山掃了他一眼，把合同丟了過去，司浩宇看了一眼，上面的數據全部被時汐改了。
司浩宇在看到那些文字的時候，原本的臉色徹底變成慘白。他死死的盯着時汐。
「裴總應該清楚，我要是把這些交給警方，會有什麼後果。」時汐忽視司浩宇的視線，語氣越發平和，「當然，我也沒有把這些送出去的打算，就看裴總願不願意跟我談了。」
裴國山眼神依舊帶着幾抹尖銳意味，看上去情緒並不平靜，而反觀時汐，一臉平靜，臉色一如既往淡然。
相比之下，時汐顯得更加冷靜，對事情的結果更加有把握，那種沉穩勁，讓裴國山不由得折服。
顯然她規划了許久許久，也許不知道從多早之前，就開始做準備了。
「你今天胸有成竹的來，我又怎麼能不跟你談？」裴國山已經冷靜下來幾分，緩緩說道。
時汐道：「讓司浩宇先出去吧。」
司浩宇這才回過神來，諷刺的笑了笑：「時汐，合同是什麼意思？」
她不看他，也沒有回答他，只盯着裴國山。
「時汐，你給我說話！你他媽就是這麼對我的？」司浩宇雙眼猩紅道，「我那麼信任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阿熠，你出去。」裴國山道。
他站着沒動，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伸手抓住時汐的手臂，司浩宇語含戾氣，說：「時汐，你給我說話。」
這會兒他的手很用力，時汐的胳膊很疼，但是她依舊沒有轉頭過去跟他對視。
「阿熠，我叫你出去。」裴國山聲音里也加了警告。
「我憑什麼不能留在這兒？」司浩宇回懟道。
「你確定要留在這裡？」時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沒有警告，沒有兇狠，卻讓司浩宇整個人忍不住抖了抖，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她。
「好。」司浩宇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他的這個「好」字，讓時汐雙手握了起來。
這大概是司浩宇這輩子，最後一次，聽她的話了。以後……以後，恐怕是沒有以後了。
「說吧，你想怎麼樣？」裴國山詢問道。
「我希望您能把蕭葛之前害死我父親的證據給我。」時汐語氣誠懇而溫和，「我知道您有，蕭葛這麼些年來，對裴氏很好，也頗為忌憚，向來以禮相待，顯然您手裡有讓他懼怕的證據。您把那些證據給我，我把手裡的這些東西銷毀。」
裴國山僵硬問道：「這些東西，你從哪兒來的？」
「司浩宇他是從來不防着我的，從他電腦里弄點東西，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另外，自然有別人助我。」
「林橫山？」裴國山立刻便猜出了她口中的人，「他怎麼會幫你？他也是當年的參與者。」
時汐柔聲說：「您還沒有說，要不要換我手裡的東西。不換，裴氏的危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光是那一個合同做的手腳，裴氏就得賠一大筆，而司浩宇也得負責任進去，更別提其他東西。」
「你真以為，你對付得了蕭葛？」裴國山冷道，「就算我把當年的證據給了你，你又怎麼能成功送出去。」
「這些就不需要您操心了。」時汐說，「您只需要把東西給我。」
「給了你，你要是失敗了，蕭葛保不齊會覺得阿熠跟你是一夥的，他到時候未必會放過阿熠。」
「司浩宇跟我不是一夥的，外頭人如今都知道，司浩宇中了我的美人計，等會兒出去，我會讓他跟我徹底決裂。」時汐在提起司浩宇時，神情終於有了些許波動，但她很快恢復平靜，道，「司浩宇會恨我，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幫手。」
「原來是你放出的你跟阿熠私相授受的事。」裴國山蹙起眉，「你一早就準備好把他給摘出去了？」
所以她沒有讓司浩宇聽過往這些事，司浩宇知道了父輩的事，也許會愧疚。而時汐想讓司浩宇站在他的對立面。
「我恨你們，但是我愛司浩宇。」她溫和的說，「但是我跟蕭葛，你死我活之中，我未必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我想要他好好活着。我利用了他的喜歡太多次了，也不配和他在一起。」
裴國山擰着眉，神情凝重，做不好定奪。
只是想起時汐和司浩宇這一段，不論是結婚，離婚，都顯得太過巧合。
「結婚離婚，都是我設計的。」時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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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國山的眼神當中，時汐涼薄的笑了一下，而後恭恭敬敬的說：「裴總已經懷疑這點了，不是嗎？」
「早，還真是早，我們一家人，都被你耍得團團轉。」裴國山按捺住暴跳如雷的情緒，勉強鎮定道，「虧我們一家，都覺得對不住你。沒想到全是你一手策劃。」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司浩宇帶回溫湉的四個月前，我曾經讓你幫我創業，而那個時候，你拒絕了。當然，那不是你第一次拒絕我，但是是你把話，說的最絕的一次。那個時候，我在一家酒吧里，遇到了溫湉，我看她對司浩宇如醉如痴，所以我幫了她一把，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告訴她，怎麼追男人。」
時汐教給溫湉的，其實是怎麼追司浩宇。
即便她那會兒，不太確定，司浩宇是否還喜歡自己，可是司浩宇喜歡都套路，她卻很清楚。
司浩宇果然對溫湉有些上頭，對她注意了一些。
「四個月之後，司浩宇果然帶着溫湉出現了，而溫湉的出現，他對溫湉的維護，對我的冷淡，讓你們覺得愧疚我。孩子流了的消息，則是讓司浩宇也開始愧疚。但是光愧疚有什麼用呢，我沒法得到你們裴家的任何秘密，所以我得嫁進裴家……」
時汐說起這個時，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還是其他什麼，但她到底是把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再次繼續道：「林橫山當時利用網上的照片，想讓我嫁給司浩宇，以此從裴家獲取利益，而網上的圖片，其實是我設計讓溫湉拍的。林橫山的舉動，不過是為我，添了一把火，說來我該感激他。沒有他這出攪和，把事情鬧大，司浩宇當時的彆扭，也未必肯那麼急切娶我。」
司浩宇當時怕她被留言重擊，所以他決定得很快。
幾乎是立刻決定了娶她的事情。
那會兒的時汐不確定這一點，事實上，她百分百確定司浩宇還喜歡她，是碰到之前的護士，她說司浩宇在她跳樓之後，蹲在病房外面哭。
現在往回想，一切就都明朗了。
司浩宇在跳樓之後，決定跟她斷絕關係。他想過要放棄她，可是他傻，不急教訓，她一點點示好，他總是就開始飛蛾撲火。
裴國山道：「想來結婚也讓你失望了，你什麼也沒有得到。」
「是啊，結婚後，哪怕我去公司，你也清清楚楚，並且從來沒有說過，讓我進裴氏，當然，離婚之後你也沒有說過，你很小心，也很警惕，我鑽不了一點空子。」
「我只好讓你們，覺得更加對不起我。」時汐淡淡的笑着，「我告訴阿姨，家庭條件不好的女生，容易自卑沒有底氣，故意提醒司浩宇，我需要對付林橫山，所以他急切想要成長，為我出國。而我又故意在阿姨面前表現出跟司浩宇關係不好，誤導她，司浩宇還喜歡溫湉。阿姨被您保護得太好了，果然上當。她開始扶持溫湉，幫助溫遠輝。後來，溫遠輝跟我姑姑的事情，我提出離婚。我這樣一個溫和的人，卻提了離婚，果然讓您更加覺得愧疚我，對不起我的人，從一開始的司浩宇，變成了司浩宇和阿姨。」接下來的話，即便時汐不說，裴國山也猜到了個大概。
裴國山那時候，真的覺得對不起時汐。尤其是在她和司浩宇離婚的時候，她尋常對誰都客氣有理，而那段時間，幾乎不理會他太太。一個向來客禮數周全的孩子走到這一步，只讓他覺得，她徹底寒了心。
所以離婚之後，她再次提起開公司時，面對她那副讓人心疼的模樣，他拒絕不了。
只是他依舊提防着她，允許她小打小鬧，卻不許她鬧到裴氏頭上。
裴國山是從來沒有打算，真的給時汐比較核心的項目，而她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找上了司浩宇。
司浩宇當然也不可能立刻就相信時汐，而她一邊用那點舊情，讓他捨不得對她心狠，一邊又盡心儘力完成一些小項目，蠶食他的信任。
就連裴國山也從來沒有料到過，他叮囑了司浩宇那麼多次，他還是不捨得讓時汐為難。
「阿熠這個人，從來不被騙的，他跟我一樣，從來都很小心警惕。你大概不知道，要他全心全意相信一個人，那有多難。他對我和他母親，未必都有那麼信任。」裴國山心疼司浩宇，回想起他剛剛出去時候的模樣，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讓他心如刀絞。
時汐溫和的說：「以後，他大概誰也不相信了。」
「你說是不是孽緣？我記得他高中那會兒，總是提起說，隔壁那個姐姐怎麼樣。我當時就警惕，沒想到沒過幾年，他就非要跟你在一起。他媽怎麼勸都沒有，跟他媽打電話犟嘴，說跟你一起要飯都是幸福的。」
「後來你跳樓，他消失了幾個月，回來說自己出去玩了。我怎麼就忘了，他回來的第一句話，說的卻是，你恢復沒有。」裴國山痛心的說，「我一直以為他是客套，現在想來，回來的第一句話就關於你，怎麼可能是客套。」
這一想，又有好多事情。
比如那會兒性格孤僻的司浩宇，為什麼每天都要到公園散步，分明是因為那是時汐常去的地方，他希望偶遇。又比如，他為什麼聽不得時汐的名字，一聽到的那種不耐煩，分明是擔心她到底有沒有恢復。再比如，時汐送他的東西還都在，他說懶得整理，分明是捨不得丟。
裴國山真的心疼到不行。
時汐沒跟他見面的那一年裡，怪不得他一直住在他們在一起時住的地方，從來不回家。想來他也是在等，等會不會有一天，她就回來了。
「他這段時候願意無名無分的跟着你，你看他對誰這麼卑微？他太喜歡你了。」裴國山目光微濕，嘆口氣道，「你對他這樣，要他怎麼辦呢？」
時汐移開眼，半點司浩宇的事迹也不提，只道：「你先說說，你是給我當年的證據，還是想要司浩宇進去和裴氏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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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事情，要是牽扯出來，裴國山也不可能脫身。即便他能，蕭葛也會把他拉下水。
就算當年的事情，他沒有動手，但後來的幫忙，也是違法。
他滿眼複雜的看着時汐。
半個小時之後，時汐從裴國山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她手上空蕩蕩的，沒有人知道她和裴國山談了什麼結果。也沒有人知道，她來裴氏，是幹什麼的。
周圍偶爾有幾個眼熟的，她也溫和的朝對方笑了笑。
一直到她走到大廳里，她看見了司浩宇，笑容就淺了下來。
他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像是被凍住了，只是雙眼一直聚焦在她身上，那種不甘心、不相信、想被哄的表情。
時汐移開眼，但片刻後，她還是朝司浩宇走了過去。
「聊完了？」他假裝着自己心情沒被影響。
「嗯。」
「我爸答應你的條件了？」
「答應了。」
司浩宇的視線，就從她身上移開了，他故作輕鬆的說：「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時汐低着頭，話也少：「沒有。」
「合同的事，也沒有什麼想說的嗎？」司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