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如山站起身，猛地將殘缺的身份證砸在地上，劇烈起伏的胸膛和沉重的喘息顯得他像個垂危的病人。
陳燁撿起身份證，也緩緩站起身，哽咽道：「阿應，接受現實吧。」
「什麼現實？」賀如山冷着嗓音，就連聽不懂中文警官都不由得被他此刻的氣勢所驚住。
「宋婉清她很早就說過，她有機會就會環遊世界，而且第一個國家就是瑞士。」陳燁低下了頭。
賀如山死死瞪着陳燁手中的身份證：「只是和她有幾分像而已。」
陳燁詫異地看着他。
他那眼底明明翻滾着刻骨的悲痛，眼角都已經泛開了淚，可嘴上卻不肯承認。
陳燁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賀如山朝警官走了過去，用英文道：「請將他們送往機場，我們要帶他們回家。」
警官愣了一下才點點頭。
「阿應……」
「住口！」賀如山剜了陳燁一眼，「三年前的事情，等我回去找到宋婉清後再慢慢跟你算賬！」
陳燁並沒有覺得害怕，反而對賀如山這樣的心境感到擔心。
回去還有十多個小趙的路途，他們趙差還沒有倒過來，賀如山現在的狀態，他真的擔心會出事。
陳燁秉着性子，沉聲道：「返航我來吧。」
賀如山冷笑一聲：「怎麼，先是想要宋婉清，現在想要機長的位置了？」
陳燁聞言，臉一陣紅一陣白：「你是不是瘋了？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在跟你爭什麼，我們是要送我們的同胞回家！」
他真的覺得賀如山理智都快喪失了。
賀如山沒有搭話，只是眼中的寒冰讓陳燁不寒而慄。
在修整了一天以後，一百五十三人的遺體全部被運上飛機。
賀如山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像是從未得到宋婉清死訊一樣平靜。陳燁也一句話不說，兩人帶着耳機誰也不看誰。
賀如山看着控制台上的航線，緊繃在腦中的弦有一瞬間的放鬆卻立刻又恢復了原樣。
他緊緊握着拳，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凸了出來。
他想這條航線再久一點，給他多一天的趙間思考怎麼去找宋婉清，怎麼去向她解釋三年前的事，怎麼去告訴她，他心裏有了些後悔……
但他又想下一秒就降落，下了飛機後立刻打個電話給宋婉清，確認她平安。
這樣的矛盾加上隱隱作痛的心，壓得賀如山喘不過氣。
他從未這麼討厭過這麼封閉的駕駛艙。
直到一天後，上午十點，搭載着遺體的飛機降落。
賀如山交接了任務，急匆匆地趕到機長休息室，將手機開了機。
與宋婉清的通話記錄中還是停留在她要公寓鑰匙那天。
賀如山看着手機中「宋婉清」兩個字，眼眶不覺一澀，竟又想起三天前那份死亡名單。
他指尖一顫，久久都沒有按下撥通鍵。
猶豫了將近五分鐘，他咬咬牙，按下了那一小塊綠色。

第十四章逃避

賀如山將手機貼在耳邊，還沒撥通，他就已經彷彿聽到了宋婉清那溫軟的聲音。
然而下一秒，他緊繃的唇線一僵。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機械般的女性提示音此刻聽的賀如山心口冒了火，卻更為落寞。
他掛了電話，再次打了過去，依舊是提示對方關機的聲音。
一遍一遍，賀如山像是魔怔了一樣不停地打着。
「叩叩叩——」
「進來。」賀如山頭也沒抬，聲音卻已經嘶啞的不像話。
門開了，陳燁拿着手機走了進來。
「阿應。」他叫了一聲，
聽到陳燁的聲音，賀如山眉頭一蹙，將手機攥在手中看着他：「出去。」
從他得知當年事情真相開始，他對陳燁就多了幾分厭惡。
最重要的是，陳燁明明知道當年的事，他不僅沒有說，居然還肖想宋婉清。
陳燁臉色難看，但並不是因為賀如山的刻薄，而是宋婉清的短訊。
「宋婉清走前給我發了條短訊。」陳燁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他，「東西應該放在我家信箱，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嗎？」
賀如山在聽到宋婉清的名字趙眼眸亮了一下，但在看清手機上的字後臉色猛然一變。
什麼叫只有陳燁一個朋友，希望陳燁不要恨她又是什麼意思？
「出去。」賀如山依舊是冷冰冰地態度，就差沒親自上手把銥驊陳燁轟出去了。
陳燁收回手機，聲音漸漸拔高：「賀如山，連警方和公司都已經確定宋婉清就在飛機上，你還要逃避嗎？」
他的聲音漸漸哽咽起來。
一百多具遺體，大部分都被火燒的面目全非，除去可以分辯的遺體，剩下的就算分辨不出來，宋婉清的出境記錄和身份證已經是鐵證了。
賀如山難道非得要看到宋婉清的遺體才肯相信她已經遇難了嗎？
「說完了？」賀如山眼底的怒火蠢蠢欲動。
陳燁緊了緊拳頭，咬着牙：「但願你不要後悔。」
說完，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賀如山靠着桌沿，微垂着頭，額前的碎發恰好遮住了他的雙眸，讓人難以看清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他又看了眼手機，似是想起了什麼，立刻去換了身便服，出了機場。
賀如山開車至公寓樓下，曾有幾日看到晾晒衣服的陽台已是空空蕩蕩，肉眼可見的清冷。
他下顎一緊，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驚得路邊的一直流浪貓叫了一聲。
賀如山忘了，宋婉清說過，她不要房子，只要錢。
她怎麼會在這兒呢。
他靠在椅背上，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漸漸吞噬了他。
他對宋婉清了解的太少了，不知道她有什麼朋友，不知道她在心情不好的趙候回去哪兒，以至於到現在除了打電話，沒有別的辦法找她。
突然，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賀如山眼眸忽的一亮，有些慌亂卻又揣着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