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蘇烏好得大半，趁師父打坐，迫不及待的去了浮翎殿。
踏進殿門，便見傅懷景正翻着古籍。
他一身白衣，氣度凌冽，聽見動靜後抬了下眼便凜聲道：「出去。」
蘇烏腳步一頓，支支吾吾。
「師尊，我只是想，想說謝謝。」
傅懷景執着古籍的手一頓，口吻平淡：「於湛是崑崙仙宗的弟子，查清他的死因是本尊分內之事，與你無關。」
蘇烏嘴角僵住，有些窘迫。
傅懷景翻了一頁，卻也沒有看進去一個字。
殿內一時只剩傅懷景的翻書聲。
躊躇了片刻，蘇烏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遲疑着：「師尊，您的情毒可解了，如沁她真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傅懷景心底忽然湧上一絲怒意。
他根本不需要情花。
也不需要她為他做到如此境地。
「本尊的事何須你來管。」
「我……」
「還不出去！」傅懷景眼神如冰刺向蘇烏，將她的話狠狠地噎了回去。
蘇烏中才燃起的一絲光亮又漸漸暗了。
她落寞地轉過身，靜靜退了出去。
走到離浮翎殿十幾丈外，蘇烏才停下，遙望那殿內還在看書的傅懷景。
又站了一會兒，蘇烏正準備離開，卻見蘭如沁的身影忽然從林間閃過，居然是去往被封了的後山。
蘇烏皺了皺眉，抬腳跟了上去。
見蘭如沁熟練的打開後山結界，越跟，蘇烏心裏越疑惑。
直至思過崖，蘭如沁停下了腳步。
蘇烏息斂氣緊緊靠在樹榦上，眼前的一幕震的她眸子瞬時緊縮。

第六章粉身碎骨的滋味

還未等她細聽，剎間，隨着後腦一陣劇痛，眼前的一切陡然變成黑暗。
再次醒來，蘇烏痛吟出聲，耳邊風聲呼嘯，吹得她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才發現她和蘭如沁都被法術束縛在思過崖邊。
離她們幾丈外，是持劍而立的傅懷景。
一個黑衣男子突然出現，身上的魔氣壓得蘇烏呼吸一滯。
是魔族！
那黑衣魔族瞥了眼蘇烏，目光如刃揮向幾丈外的傅懷景：「傅懷景，你壞我法陣，我便拿你弟子的命祭陣，不過……」
他血眸一眯，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我也只要一條命，就看你不要誰的命了。」
黑衣魔族話音剛落，蘭如沁就噙着淚揚起一個笑容，眼神眷戀溫柔：「師父，你救師姐吧，能做你的徒弟，能差點成為你的仙侶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蘇烏心裏着急萬分，想起暈倒前在後山看見蘭如沁魔化的一幕，急切地要告訴傅懷景。
可她連嘴都張不開，全身都被禁錮住了。
傅懷景眼神凜如寒冰：「小小魔族也妄想威脅本尊。」
他看向左邊一直都不出聲的蘇烏，又看向右邊深明大義的蘭如沁，眸子一暗。
「傅懷景，這身後便是思過崖，你選了一個，另一個自然是活不成了。」黑衣魔族有意無意地扯着蘭如沁，將她往後帶。
「是嗎？」傅懷景冷嗤一聲，掩與袖中的手開始緩緩凝氣，他目光停在蘭如沁身上再未離開。
蘇烏眼睫微顫，失落如潮水湧上心口，甚至壓過着急。
師尊要放棄她嗎？
「放了如沁。」
下一秒，她聽見傅懷景毫不猶豫的如此說。
似一把匕首穿心而過，蘇烏。
「師父……」蘭如沁眼睫一顫，「救師姐吧，我真的沒關係。」
「她嗎？」黑衣魔族看了蘭如沁一眼，邪笑一聲猛地將她往前一推。
蘭如沁往身側一倒，將黑衣魔族遮了個嚴嚴實實。
傅懷景一驚，忙收回掌中蓄勢待發的法劍。
「後會有期！」
黑衣魔族化作一股黑煙消失。
蘇烏只覺被人猛地一撞，整個人都向後仰去。
「蘇烏——！「
傅懷景瞳孔驟然一縮，奮力飛去卻只抓住了蘇烏幾縷黑髮。
蘇烏眷戀地看着崖上的傅懷景，扯了扯嘴角，她揚起一個笑容。
「師尊，保重。」
縱然在你心裏，我終究比不上蘭如沁，只要你好，我大約死也是開心的。
傅懷景欲縱身跳下去救蘇烏，卻被身後的蘭如沁死死抱住。
「師父，你不能去！思過崖下的罡風可是能讓人粉身碎骨的！您救不了她了！」
傅懷景身形一怔，微張的薄唇顫了顫。
崖下的寒氣似是侵入了他的心，緊縮的瞳孔中還殘存着蘇烏那蒼白的笑。
傅懷景木訥地看着自己顫抖的手，心驟然一抽。
他沒有抓住蘇烏。
傅懷景緊握着的拳青筋凸起，心中恍然升起尖銳的痛。
崖下的風聲卻似雷鳴，蘇烏垂直墜入那如旋渦般的罡風。
歷經血海，她本以為世間已沒什麼她不能忍受的痛苦了，但這罡風卻勝過血海千倍。
每一道罡風都似利刃，割開她的血肉，粉碎她的骨頭。
這便是粉身碎骨的滋味嗎？
意識湮滅那一刻，她如此想到。
第七章比死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