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請換人查案》[天黑請換人查案] - 第1章

 這一晚,羅無辛並沒有睡下去。
隨着電視機因為陶昕的沉睡而熄滅,羅無辛便坐在近乎一片漆黑的房間里掐着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清醒。
房間里有時鐘,雖說這裡日夜不分,但是時間流淌的速度卻和外界一樣,而他之前和陶昕對了表,接下來只要能堅持不睡,他就能知道早上和陶昕具體交換的時間。
話說回來,為什麼他是白天,陶昕是夜晚?
本來他還擔心陶昕會因為白天無法掌控身體導致夜晚精力旺盛,但現在看來,陶昕不但沒什麼社交生活,失蹤一天也沒有人來尋找,同時,身體情況似乎也談不上好,晚上十一點前就要睡下去,實際能夠掌控身體的時間可能只有五個小時左右。
不光如此,她的記憶也有問題,只能想起有限的信息,還有那個怪異的「卡頓」……種種表現都讓人生疑。
黑暗裡,羅無辛逼迫自己思考以保持清醒,床頭的秒針一格一格地走過去,而羅無辛也一點一點掐緊了自己的手掌,很有經驗地將自己吊在混沌的邊緣。
畢竟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羅無辛在靜默中回憶起很久以前那間黑暗的平房,戴着面具的男人和女人在黑夜裡竊竊私語,他們的聲音模糊不清,但每一句都可能是對自己下的死刑。
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活命。
羅無辛想到這兒不禁苦笑一聲,誰能想到十幾年後,他竟然還有再給人「關」在黑屋子裡的一天。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絕對的靜謐中,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平穩地跳動,像是這個房間低沉的脈搏。
明明在那個時候,他都已經把心「拋棄」了。
羅無辛忍不住想,可為什麼重新回到這片黑暗,他還是會感覺到如此焦躁呢。
也好在,羅無辛這一晚上的辛苦並沒有白費。
早上五點半,在一個眨眼間就回到自己身體里的羅無辛猛地從陶昕的床上彈坐起來,他一把撩開毛巾被,發現昨晚女孩兒穿着還嫌大的男士T恤還有沙灘褲此刻已經成了他身上大小剛好的內襯。
交換時間是十二個小時。
羅無辛立刻抬頭望向床邊的時鐘。
晚上五點半會從他變成陶昕,早上五點半又會變回來,確實是按照白天和黑夜來劃分的。
羅無辛跳下床,窗外的天色已經變亮,而回到「房間」的陶昕似乎還沒醒,兩天以來,他的腦袋裡難得一片安靜。
打開手機,劉寶全的案子技術員的排查已經到了尾聲,預計早上七點左右會出最終結果,不過就像是往常一樣,這樣的信息不會有人單獨來通知自己,最多也只有江世濤會在群里圈他,讓他早上八點來開會。
還有一點時間,正好,可以做一點排查。
羅無辛心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在「電視機」里直播,他不想把陶昕弄醒,於是悄無聲息地先從擺在檯面上的東西開始。
就和之前陶昕說的一樣,醫生的家庭背景導致了輕微的潔癖,所以她公寓里的東西少而整潔,裝飾品不多,整個卧室里唯一能看出個人信息的東西只有書架上的書。
十幾本懸疑小說,西方和東方的都有,放在最外口的是一本史蒂芬金的《1408》,剩下的就是幾本神經外科的書,編撰人都是陶遠。
這是……陶森和陶昕的父親?
羅無辛抽出一本《腦科學和意識神經生物學研究》,翻到扉頁,出版時間是20年前,而在卷首語里寫着這樣一段話:
「人的意識並不僅僅代表了『你』,還代表了和『你』有關的整個世界,意識和情感為什麼會誕生,這是人類科學史上永恆的謎題,而只有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才能步入腦手術的新紀元。」
意識和情感……
羅無辛皺起眉,又翻了幾頁,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即使是他也對書里介紹的那些神經外科相關術語一竅不通。
這樣的東西擺在陶昕的書架上,她能看明白嗎?還是說,因為家庭背景,她也學習過一些相關知識?
羅無辛無聲地將書放了回去,走出卧室,依次看了客廳,廚房和浴室,但就和他通過陶昕「視野」里看到的一樣,這些地方留下的線索也不多,唯一稱得上有參考價值的,就是放在客廳角落裡的幾隻巨大的行李箱。
沒有收在床鋪底下,反倒放在客廳顯眼的地方,這說明,這個箱子對於房子的主人來說是常用物品。
這種明顯是用來搬家的箱子,卻是常用物品……
還有這個收拾整潔的屋子,就好像……陶昕剛搬進來不久一樣。
羅無辛心中隱約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還沒來及細想,腦袋裡有人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羅警官,你在幹嘛?」
陶昕醒了。
「嗯?我怎麼又……我們又換回來了!」
毫不意外,兩秒鐘後,那聲音變成了驚呼。
羅無辛頭痛道:「別這麼吵,我現在已經確定了,十二個小時我們會換一次,早上五點半就是交換的時間……你現在低頭看一下,你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
「衣服?」
陶昕愣了一下,很快說道:「對哦,我穿的和外頭不一樣,每次只要進到這我就穿長袖了,這應該是我秋天穿的衣服。」
「沒錯,在那個房間里,我和你的衣服都是固定的,是秋裝。」
羅無辛這下更加確定,那個「房間」可能是解開真相的關鍵線索。
只是,為什麼他完全想不起來和那個房間有關的任何信息呢?
羅無辛深吸口氣,又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已經接近六點半,他說道:「馬上我要洗個澡去上班,你如果怕長針眼可以閉眼睛。」
「啊?」
陶昕一愣:「什麼……」
「意思就是雖然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無法全程抬着頭洗澡,也無法反抗自己的習慣,所以只能麻煩你控制一下,不要看不該看的。」
羅無辛說著,已經拿上陶昕燙好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死了之後都只是一堆肉塊而已,其他什麼都不會剩下,你和我都一樣。」
聽着腦袋裡傳來陶昕慌亂捂眼的動靜,羅無辛面無表情地扯掉身上的T恤。
「究竟有什麼不能看的?」
一個小時後,一身清爽提着公文包走進辦公室的羅無辛乾的第一件事,是從亂糟糟的抽屜里翻出了毒品試紙。
雖說他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陶昕並非是他的幻覺,他們身上也確實發生了某種科學難以解釋的狀況,但是身為警察,他必須要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因為隔三差五碰上涉毒的嫌疑人,辦公室里這種東西一應俱全,羅無辛把自己塞進小小的廁所隔間,很快就在陶昕的尖叫里完成了測試。
果不其然,是陰性。
看着試紙上的一條杠,羅無辛嘆了口氣,對於這個結果,他一時都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而鑒於這一層都是刑隊,一個個眼睛比動物還毒,他也不得不用黑色的垃圾袋將用完的檢測板裝好,走到一個街區外的垃圾站丟棄。
在回來的路上,他碰上了拿着煎餅的法醫辦公室主任,在整個刑隊,除了江世濤以外,法醫和檔案室的老何是唯一會和他主動搭話的同事。
「有案子發生你就是神清氣爽啊?」
主任一眼就看出他早上洗了澡,一起踏進電梯時不冷不熱地說道:「不容易,這兩天發生了碎屍案晚上都沒來煩我。」
「還不夠碎,再碎點兒就該來煩您了。」
就算是羅無辛也不能在法醫面前為所欲為,畢竟,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案子,法醫都是繞不過去的人,總有要求人家的時候。
而他想了想,又問道:「說起來我那天在檔案室里看了個案例,有個嫌疑人在口供里說自己服用藥品後感覺身心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在您看起來是可能的嗎?」
「變成另外一個人?」
法醫看起來並不怎麼驚訝:「那些被你們拉來的癮君子不經常吵嚷嚷地說這個嗎?氯胺酮,安非他明都很容易讓人有這種幻覺,你見的還少嗎?」
「但是……如果是變成一個現實當中存在的人呢?」
「嗯?」
羅無辛這個話一出,法醫立刻似有所察地抬起頭看着他,半晌,她卻突然笑出了聲:「你要是真好奇可以去強戒所找人問問,不過,毒品就算是可以扭轉性格,也無法把人變成一個正常的人,你如果覺得自己現在混的太差,想要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可別想着這種歪門邪道。」
「……」
相當難得,羅無辛竟給說的無言以對,而陶昕在他腦子裡嘟囔:「你不都測試過了嗎?試紙都說你沒有吸毒了。」
電梯在五層停了下來,隨着法醫笑眯眯地拐去了辦公室,羅無辛口袋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他看了一眼上頭的來電人姓名,無奈地將手機揣回了兜里。
無非就是喊他回家吃飯,非要連續打這麼多電話嗎?
羅無辛只覺得心煩意亂,此時法醫辦公室那邊傳來的笑聲更是讓他一陣頭痛。
他很確定,他已經成為了今天辦公室的新笑話。
「開會了!」
這時,大步流星的江世濤在走廊里吼了一嗓子:「劉寶全的社會關係查出來了!都給我到會議室來!」
走過羅無辛身邊時,原本滿臉嚴肅的江世濤卻是笑了一聲。
「羅無辛,說不好,這次是你猜錯了。」
他確實猜錯了。
八點的會剛開二十分鐘,羅無辛就意識到他之前的想法可能出了問題。
「過去一年給他轉賬的人我們都查到了,一共有十一名女客戶曾經私下給他轉賬,劉寶全根據對方的出手闊綽程度判斷出對方的家庭背景,利用自己的職業便利和對方搭訕,時常噓寒問暖,就這樣把這些女人套牢,隨即,以各種理由讓他們轉賬。」
江世濤讓技術員在白板上寫下了所有受害者的名字,同時,分發了他們從部分受害者那裡拿到的聊天記錄複印件。
不難看出,劉寶全的套路非常老套。
他選中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已經離異的女強人,注重事業,十分看中一個男人的「誠意」。
而這恰恰就是劉寶全最擅長的東西。
一開始只是業務相關,然後漸漸的,他會根據對方為了買保險而提交的體檢信息和對方攀談,關心對方的身體,並且還會適當表達出對女強人無法兼顧事業和家庭困境的理解。
一來二去,對方的語氣也慢慢變得越來越客氣,最終,徹底陷入了劉寶全精心設計的「甜蜜陷阱」。
按道理說,殺豬盤被騙,這應該是一個足夠的動機。
但問題就在於,在問了幾個受騙金額較大的受害者之後,他們發現這些受害者非但不缺這點錢,而且,也早就從所謂的「感情詐騙」里走了出來。
「我早上打了其中一個被騙了六萬的受害者的電話,她是在東湖旁邊開西餐館的,離異帶孩子,家產千萬但是單身,之前在劉寶全這裡給女兒買保險認識的,和劉寶全聊了幾個月,說是感覺他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人,所以很信任他。」
不久前剛和人聊完的女警彭曉苦笑道:「她說六萬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後頭髮現劉寶全是在騙她感情之後,她也傷心過一段時間,但是很快就在女兒的陪伴下走出來了,她女兒還說呢,這個爸爸是騙子就換一個爸爸,媽媽開心最重要,而她覺得劉寶全也算是讓她快樂了幾個月,所以也就沒再計較錢的事。」
她說完,另外兩個偵察員也說了差不多的情況。
畢竟,劉寶全是從他的優質女客戶里選擇詐騙對象,這些女人本就是注重事業的女強人,自身條件不差,對錢沒有很在乎,事後就算是發現了他有問題,也不會因為錢一直糾纏,更多的是在意欺騙感情的問題。
然而,他們問的幾個受害人最終卻都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下很快忘記了這段不快,甚至,還有人將這段經歷當成了是花錢買服務,認為劉寶全雖說是個感情騙子,但從頭到尾表現得都很體面和坦誠,甚至最後離開時也並非不辭而別,這已經比她們過去認識的很多男人要做的好了。
「劉寶全本來就是個賣保險的,嘴巴上的功夫非常厲害,也因此直到最後一刻,他在這些女人面前都是彬彬有禮的,表現得非常尊重對方,讓這些受害者最終都放棄了報警。」
江世濤抱着手臂靠在一邊:「現在雖然只問了七個,但是,情況都差不多,不恨劉寶全,也有不在場證明,加上劉寶全本身也沒有案底,說明其他受害人最終也都原諒了他,沒有報警,情殺的動機就不成立,我們之後得想想別的方向。」
這一下,辦公室里許多人的目光都朝羅無辛投來,似乎十分樂於看他吃癟,而對此羅無辛只是不動如山地拿過一張還沒問過的受害者信息,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羅警官,你這麼直接當著領導面翹班沒問題嗎?」
回到辦公室之後,羅無辛腦子裡的陶昕立刻就吵了起來,見四下無人,他輕聲道:「我工作的時候少說話。」
而似是察覺到他的煩躁,陶昕的聲音小了下去:「一般來說,查案碰到釘子不是很正常的嘛,寫小說警察查到的第一個兇手也肯定是錯的啊,讀者也不會希望一開始就找到……」
「安靜。」
羅無辛眉頭緊皺,他拿出手機,看到上頭這兩天沒接的電話一共有七八個,從心底升起的煩躁感頓時燒得更旺。
該死的,怎麼會不對?
明明看兇手的力氣,一定是個女人,他的所有直覺都在告訴他這是個女人乾的。
羅無辛將電話撥出去,很快,一個聲音利落的女性就接了起來:「你好?」
「我這兒是上江公安局,打電話來是想來問一個名叫劉寶全的人,請問方便嗎?」
即使是在電話走訪,但羅無辛的聲音也依然不怎麼友善:「我們這邊已經查到,他之前和你有過一些交集。」
「嗯,沒錯,是有一些交集,你等一下,我現在在開會,馬上出會議室找個安靜的地方。」
女人倒是很爽快,羅無辛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同時,他腦子裡還有個人在說話:「哇,真的女強人,聽聲音就感覺在什麼投行上班,這個高跟鞋感覺高得可以當兇器。」
「……」
羅無辛翻了個大白眼,這時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女人將門關上:「我回辦公室了,您想問什麼呢?」
「我想問,關於劉寶全曾經對您實施過詐騙這件事,您有意識到嗎?」
羅無辛直截了當把問題放上檯面的方式讓腦袋裡的陶昕倒吸一口涼氣,也還好,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並沒被冒犯,語氣依舊平和冷靜。
「嗯,我當然知道,畢竟,我應該也給他轉過有兩三萬吧……那時候他說他家裡有困難,我想想,我父母的保險都是他辦的,之後要他幫忙的事情也有很多,再加上他這個人給我感覺也不錯,所以我就給他轉了錢。」
羅無辛問道:「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被騙感情嗎?」
女人一愣,很快卻又笑了:「如果要這麼說也可以,我確實對他動過這個心思。」
「你見過他吧?」
「我見過,他每次來辦業務都會自己來,還會給我還有我的父母帶些東西,非常貼心,所以時間長了我就很信任他。」
「那你說對他動過心思是指……」
「他主動來找我,和我說起我爸媽的身體,還給我推薦一些保健品,後頭就越聊越多,然後有一次我們聊到過這個事兒,我說我離過一次婚,因為我前夫在我孕期出軌,他為我不值,也說起他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對,他說他喜歡的人已經嫁人了,他原本一直努力掙錢就是想要讓她過上好日子……我能感覺到,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是有真感情的,當時覺得他這人挺專情,至少比我前夫強多了。」
看來騙這些女人上鉤的說辭都差不多。
羅無辛皺起眉:「那你是怎麼發現自己被騙的?」
女人笑笑:「那段時間我本來就經常收到什麼反詐的短訊,然後我畢竟都這個年紀了,碰上喜歡的就會直接問他,願不願意過,但是他把我拒絕了……後頭也有段時間吧,我覺得挺不痛快的,畢竟花了錢也動了感情,覺得被騙了,心裏不太舒服。」
「但是……你不恨他?」
羅無辛此時其實已經從女人的語氣里聽出來了,她對劉寶全不剩什麼怨懟。
聞言,女人嘆了口氣:「我把這事兒跟我爸媽說了,本來想再找個靠譜的人過日子,沒想到對方是衝著錢來的……也多虧了我父母開明,還安慰我是我工作太累缺人陪,又一個人照顧他們壓力太大,後頭我想想也是,至少劉寶全也算是真的幫我辦成了他們的保險,我之後要理賠還得找他,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吧。」
末了,女人在掛電話之前想了想:「如果你們是因為詐騙的事情在查他,那兩三萬塊錢我沒打算跟他計較了……這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沒有那麼多閑工夫可以耗在上頭。」
真的找錯方向了。
「該死。」
放下手機,羅無辛面色鐵青地將面前的複印件攥出褶子。
即使還沒有和女人確定不在場證明,但是單單從對方輕描淡寫的口吻里,羅無辛就可以基本排除對方和殺人案有聯繫。
明明劉寶全是在通過騙人感情的方式從這些女人身上斂財,但是,受害者們竟然最終都選擇了往前走?
怎麼會這樣。
「可能,這些女性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就是因為她們本來就很堅強,而且,背後也有支柱吧……父母啊,女兒啊,她們從這些人身上獲得支持,所以,即使是遭遇了感情詐騙,也很快就可以在周圍人的幫助下走出來。」
這時,陶昕在他腦子裡小聲說道:「如果是情殺的話,對方應該是個承受能力很差的人吧,想不到用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劉寶全選的這些受害者都不是這樣會沉溺於過去的人。」
沒錯。
羅無辛咬了咬牙,即使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陶昕這次說的是對的,而就在他想要再理出個頭緒的時候,有人從後頭按住他的肩膀。
「怎麼,難得說錯一次就讓你氣急敗壞成這樣?」
江世濤看着他滿臉煩躁的樣子語氣不冷不熱:「以前拆我台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這事兒會讓人心裏不好受?」
「你到底想說什麼?」
羅無辛還是沒給人面子,江世濤見狀沒好氣地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又將一根新型伸縮警棍放在他面前。
「你個死小子,就是他媽的不會好好說話!上次不是說了嗎,之後如果要走訪你也得去,局裡去年發的裝備你都沒領過,至少把警棍換了吧……新的我已經給你領了,老的要上交。」
他勾勾手指,意思不言而喻,而羅無辛滿臉不爽地在公文包里摸了摸,結果,和警棍一起被扯出來的,卻還有一條碎花裙子和一件蕾絲內衣。
可以說已經有很長時間,重案組的人沒見過這麼氣急敗壞的羅無辛了。
他提着公文包一路衝進了停車場,直到上了車把車門合上,羅無辛才面色鐵青地說道:「我是讓你在我車上放一套衣服,不是在我包里!你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過了足有好幾秒,他腦袋裡才有個聲音弱弱說道:「昨天給你燙衣服的時候……我不就是怕來不及回車裡嘛,而且在車裡也沒辦法換衣服啊,你的車又沒貼膜。」
「你……」
想到不久前江世濤意味深長說「還有姑娘這麼瞎啊」,羅無辛氣得腦袋冒煙,可以說是用盡畢生的忍耐力才沒有當場讓人滾出自己的腦子。
畢竟,他現在也做不到讓陶昕離開。
深吸一口氣,羅無辛將陶昕的衣服從包里拿出來丟在副駕上,但很快他聽見腦子裡陶昕小聲說駕駛座太髒了,羅無西煩躁地咬了咬牙,最終將她的衣服折好,用隨身帶的乾淨物證袋裝了起來,放進了儲物箱里。
「我的公文包里全是警察的裝備和材料,下次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要隨便碰。」
羅無辛冷冷說完,拿出煙盒點上了一根煙,而發現他還沒消氣的陶昕小聲問道:「所以羅警官你準備怎麼解釋衣服的事情……」
羅無辛沒好氣道:「就說是做刑偵實驗用的道具。」
陶昕給他的語氣凶地一哆嗦,慌忙換了個話題:「說起來,為什麼羅警官你這麼確定這個案子的兇手是女人?就因為拋屍的方式顯得力氣很小嗎?」
換做平時,羅無辛很少在不是開會的場合和人討論案情,也已經有很久他沒有這樣一對一和人私下交流案子了,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說道:「拋屍的方式是一點,另外一點就是……感覺。」
「感覺?」
即使是羅無辛自己也很難形容,似乎對這個案子他一直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從一開始就在告訴他,兇手是女人。
他嘗試整理了一下思路,沒好氣道:「我之前說了,對方是有預謀的,事實上,使用鈍器擊打後腦這種殺人方式多見於力氣更小的兇手,畢竟無論是用繩子勒還是用刀刺,這種都需要力量上的壓制,不但對方很容易掙脫,還有被反擊的可能,風險太大,就只有使用鈍器從後腦偷襲的方式最利於制伏比自己強壯的受害人。」
「你這麼說好像確實,我看的小說也都是……」
陶昕喃喃自語,透過電視屏幕,她看見羅無辛手中香煙燃燒出的白煙緩緩上飄,但是,她卻聞不到任何味道。
陶昕下意識說道:「羅警官,你說為什麼我們兩個共用身體,但是卻不是所有感覺都是通着的,比如說觸覺,味覺,嗅覺……這些都沒有。」
好像……是這樣。
羅無辛微微皺起眉,不但這樣,就算是共享的視覺和聽覺也並非是「強制共享」。
如果他不注意去看,就連陶昕把衣服塞進他包里這樣的事情他都不會知道,而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們從本質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客體,只是恰巧被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拼接在了一起而已。
這時陶昕笑了笑:「一般來說,小說里的所有設定都是有緣由的吧,我和羅警官你變成這樣一定也有它的原因。」
「原因?」
「對啊,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最後都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而那些不合理也恰恰就是線索……懸疑小說不都是這麼寫出來的嗎?」
不合理的事情。
忽然間,羅無辛的額頭一跳,他想起劉寶全的案子,裡頭其實也有很多這樣的不合理。
「和劉寶全聊了幾個月,說是感覺他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人,所以很信任他。」
「我能感覺到,他說起這些的時候是有真感情的,當時覺得他這人挺專情,至少比我前夫強多了。」
明明是一個騙子,但他說起的感情經歷卻讓這些社會經驗豐富的女性感覺到,他對感情很認真,甚至因此而非常相信他的為人。
非但如此……
「劉寶全是太平保險的一塊王牌,手上做成了不少大單子,很受他們領導喜歡。」
劉寶全明明有穩定的工作,按照他的業績來說,工資也不會低,在這種情況下,他騙取大額錢財的動機是什麼?
等下。
羅無辛微微一怔:「情殺,未必就是被他騙了的人乾的。」
想到這兒,他一把推開車門,步伐匆匆地朝樓上跑去。
「劉寶全是單身嗎?」
衝進辦公室里,羅無辛不顧他的同事正圍在一起說笑,疾聲厲色地問道:「在案發時,他有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這時一個偵察員促狹地看他一眼:「那羅警官,你現在是單身嗎?怎麼還帶着女朋友的衣服來上班啊?」
他這麼一說,周遭人又紛紛想起什麼似的憋不住笑,而羅無辛哪裡吃過這種虧,當即冷笑一聲:「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可以去物證科翻兩個沒收來的充氣娃娃,意淫同事不會讓你脫離單身,也不會讓你升職加薪,有這個說閑話的功夫,不如想想自己去年破了幾樁案子,破案率還夠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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