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不值得爭辯的問題》[為一個不值得爭辯的問題] - 第一章

一普天之下,我們最快樂。
每天,我們用最粗野的話對罵著,為一個不值得爭辯的問題而辯論得面紅耳赤,誰都認為自己力氣最大,動不動伸胳膊掄拳頭,吃飯時,你朝他碗里多放一些鹽,他朝你碗里多摻和一些辣椒,大家變着法兒做着惡作劇取樂,卻不傷和氣,我們是一群天不收地不管的山大王。
我們是生產隊派到深山來伐木的民工,這裡,山高皇帝遠,除過老天數咱大,誰也不會擔心說漏話會掛牌子遊街,我們學着綠林好漢的樣子吃大鍋飯、喝大碗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快活極了。
有時,我們也唱歌,扛着大鋸、斧頭、砍刀,長信天游、唱光棍哭妻、唱酸曲,那不叫唱,叫吼,吼得群山顫悠:青山綠水響叮噹,男在外面想家鄉,多時能見妻的面?
提起老娘好悲傷。
實際上,我們並不想家,每天晚上的政治學習,搞得我們暈頭轉向,農民只知道種田養家。
進山伐木是一種解脫,我們無憂無慮、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福蛋用最時髦的語言,為我們取了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光棍戰鬥隊。
我們沒有別的,只有一身蠻力,那年月伐木沒有電鋸,全靠人力拉鋸,二悶和鱉牛搭檔,能一口氣鋸倒十顆合抱粗的大樹,金鐘叔砍一胳膊粗的樹杈,從來不還第二斧,福蛋負責截料,他精打細算,從來不浪費一寸原木,憨娃和我負責用撬杠把截好的木頭撬下山,堆垛在山底下的簡易公路旁邊,等林業員驗收。
沒有人敢得罪那個「鐵李拐」」武鬥時一條腿被打斷」林業員,林業員就是我們的上帝!
他那個用來量木料的鋼捲尺帶着伸縮性,他口裡吐出來的尺碼決定了我們的收入,我們常把採得的山貨給林業員進貢,還得滿足他提出的一些無理要求,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每個人都把手中的權力使用到極致。
玉米面是我們的主食,生產隊每月給我們補助五斤麥面,我們沒有吃麥面的福氣,林業員說不定什麼時候來「檢查」我們的進度,看我們有沒有什麼「違法」行為。
這時,廚師就會用麥面給林業員烙油餅,林業員吃飽喝足,剩下的還要帶走。
我們的臉上掛着巴結的笑,不敢有任何不滿的表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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