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裡很靜，來祭拜的人只有曲靜之。
她穿着季洺常穿着的黑色大衣，雪花落了一肩。
明明溫初檸什麼都感受不到，但她的心兀的缺了個口，冷風呼呼的往裡刮著，凍紅了她的眼尾。
如果未來的季洺死了，那現在的季洺……
溫初檸不敢去想那個可能，但腦子卻無可避免的想起東航8994的那場空難。
曲靜之感受不到溫初檸。
她佇立良久後打開帶來的箱子，裏面放着兩瓶紅酒。
隨着瓶蓋被擰開，酒香四溢。
曲靜之坐在季洺和溫初檸的墓碑前，喃喃自語：「你小子真是瘋了，從下一起長大的情誼都不顧了，竟然用命去換溫初檸。」她將酒倒在季洺的墓碑前：「那藏區上的和尚能是好心的嗎？他讓你拿命換你就換啊？這下好了，你和溫初檸都葬在這兒，做亡命鴛鴦嗎？」
「也算不不上，畢竟溫初檸心裏只有霍懷琛，你頂多只能算個備胎。」
原來她的重生是季洺用壽命換！
知道真相的溫初檸淚流滿面，病重時和季洺的相處又在腦子裡浮現。
曲靜之罵著罵著，也難以遏止的雙眼發紅。
她喝了口紅酒，語氣又緩了不少：「不過你前半輩子也挺苦的，就這樣也挺好。」
「溫初檸那個笨蛋也是，霍懷琛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也能被騙成這樣……」
溫初檸心口疼的說不出話，不明白自己有什麼能值得季洺付出到這個地步。
她想問曲靜之，可張嘴，又從夢境中驚醒。
此刻溫初檸才明白，這些根本就不是夢，而是前世她死後切切實實發生的事情。
那時她不愛季洺，但季洺卻為她而死……
溫初檸喉間滿是澀意，久久回不過神。
兀的，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華北航空的電話。
溫初檸秀眉簇了簇才接起電話，熟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溫同學，關於航司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
「您有什麼好的建議嗎？」溫初檸神色淡淡，她不是很想繼續選擇華北航空，而是想選擇離澳洲更近的華南，可爺爺還在這兒……
華北的經理哪兒不懂她的意思，立即開出條件：「你有什麼要求咱們可以商量，航線也能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前世溫初檸飛的瑞士伯爾尼，走的蒙古到歐洲航線，這次她毫不猶豫：「有往澳洲的線嗎？」
聽筒里沉默一瞬，故意吊了吊溫初檸才開口：「有，你想要飛悉尼還是墨爾本？」
溫初檸想了想之前在曲靜之手機上看見的那張照片，季洺身後的好像是悉尼歌劇院。
「悉尼。」
這話一出，經理就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定下了，他喜出望外：「溫同學，你放心，這事兒很快就能定下，到時候你記得把意向表交過來。」
溫初檸淡淡應下，掛斷電話起身去了圖書館。
她的心始終想着季洺和東航的事情，詭異的直覺迫使着必須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
圖書館電腦室。
溫初檸眉頭緊皺的看着屏幕，上面滿是東航8994的最新報道。
小窗口裡，船上主持人正對着失事的海域播報：「我們已經抵達了失事現場，可以看到東航的碎片正漂浮在海面上，救援人員正在打撈，請問現在已經救上來多少遇難者？」
主持人將話筒遞給救援隊隊長，隊長黢黑的臉上眉頭緊擰：「目前已經救上來50多位華裔，其餘正在打撈中……」
這時，角落裡兩個救援人員抬着擔架路過。
溫初檸驟然瞳孔緊縮，因為那擔架人生命不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季洺！

======第33章======
「噌」的一聲，溫初檸站起身，動作急的帶着椅子和地面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周圍人神色各異的看過來，見溫初檸後開始竊竊私語。
溫初檸此刻顧不上這些，心在胸腔內劇烈跳動着，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季洺的慘白的臉。
她關掉電腦，當即定了一張去海口的機票。
趕往機場的路上，溫初檸才想起要給學校打個電話請假。
導員同意之後，她又給爺爺打了電話。
接通的瞬間，溫初檸就跟爺爺說了個大概：「爺爺，我有個同學，在海口除了事，現在我要過去一趟，這個月末再回家。」
爺爺難免擔憂：「那你錢還夠不夠……咳咳……夠用？要不要爺爺再也你打一些錢？」
聽見老人的咳嗽聲，前世爺爺去世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
溫初檸低聲勸說：「爺爺，你不要把錢都留着，記得要去醫院做檢查。」
「好……咳咳……爺爺好的很，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記得和爺爺說，不要自己一個人強撐。」
「好。」溫初檸應下。
爺孫倆又說了幾句才掛斷電話，她默默在心裏把帶爺爺去看病的事情提上日程。
二十分鐘後，溫初檸抵達機場。
登機的時候，她看着停機坪上來往的飛機，兀的想起第一次和季洺見面。
那年京海的冬天極冷，溫初檸和霍懷琛吵了架，習慣性的躲到航司，想要逃避那些不想面對的事情。
經過停機坪時，京海下了那一年的初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飄下，季洺穿着純黑色的機長服，帶着澳洲風格的大檐帽，迎着雪走來。
和溫初檸擦肩時，他兀的停下了腳步，很疑惑的問了句：「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溫初檸聽的也莫名其妙。
季洺沒有繼續糾纏，深深看了她一眼後離開。
當時她覺得季洺挺傲的，大檐帽下的斷眉極度有個性。
他來京海國際機場後，乘務組的八卦都變多了不少，乘務人員每次看見季洺都熱心的搭訕。
可季洺始終神色淡淡，除了拒絕還是拒絕。
沒個三兩天，他周圍就安靜了下來，連帶着各個機組都覺得他持才傲物，不想和他共事。
溫初檸想起這些負面的評價，發現和自己印象里的季洺相差甚遠。
他有時很幼稚，但照顧人的時候又很細心。
自己病重的時候，都是他不眠不休的在照顧，沒有一處不妥帖。
有時半夜她啞着聲音喊疼，季洺就會立即驚醒，給她找來冰塊。
某次深夜，溫初檸模糊不清，季洺喂冰塊的時候，她的嘴唇不小心擦過了季洺的手指。
似乎覺察到了她尷尬，季洺後來就戴上了手套。
想到這，溫初檸心口划過一絲暖流。
「請飛往海口的乘客儘快登機……」
機場廣播喚回她的思緒，溫初檸愣了瞬，果斷登機。
坐上座位，機長的聲音傳來：「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和感謝您乘坐天合聯盟成員華夏華北航空，航班由京海前往海口，飛行時間為4小時20分鐘……」
飛機滑入跑道，緩緩上爬。
失重的感覺傳來，溫初檸握緊扶手，在心裏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