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星陳鄴》[吳星陳鄴] - 第1章

2016年9月
軍訓已過去半個月。
夜裡十二點宿舍樓下哨聲突然響了。
盛大的學生全被拉出去加練,白天腳底板都快磨出泡了,又來這麼一遭,大家都叫苦連連。
偏他們遇上的教練也是個狠角色,上次格桑一戰成名。那之後教練明顯比之前更嚴了,早上遲到一分鐘罰站半小時。
連腰帶的鬆緊也開始計較起來,距離要是大於一個拳頭,十個俯卧撐。
連着幾日,大家都有了些抵觸情緒。
今晚的突襲,歷史院有幾個同學下來晚了,全校拉練結束後,教練又單獨留他們院在操場罰蛙跳。
吳星覺得手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大腿打着顫被本能趨勢着行動。
除了個別幾個裝病博了同情的,其他人都頂着月亮受磨難。
蛙跳完了又是蹲馬步,終於有人挨不住抱怨出聲:「來遲的又不是我們,教練你這樣不公平。」
有人左右探腦袋,去看是哪個壯士。
操場里亮着的燈和蟬鳴聲混在一起把夏天最後的燥熱推到了頂峰,教練手背在身後,黑臉:「看什麼看,再看一會讓你們看個夠。」
他踱步到發出聲音的同學面前,盯着他問道:「不服?」
那名同學被那樣的眼神震懾住了,誰料王清風補刀:「教練,您要訓練大家團隊精神,我們能理解。但其他連都回了,我們在這又多練了半小時了,就算懲罰也該夠了吧。您確定不是公報私仇?」
吳星只覺得兩眼發暈,腳底板發燙,身子晃了晃。
教練被王清風的話激怒:「你,出列。」
王清風梗着脖子,大義凜然地出去,雙腿岔開站在隊伍前面。
「逞英雄?」
王清風嘴唇抿直,眼裡帶着不服氣:「我只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教練盯着他,喊話,「軍訓的規矩忘了?有事打報告。俯卧撐一百,」他指了旁邊一個同學,「你,出列,數數。」
教練正要用王清風殺雞儆猴,就聽見後面有人喊:「教練,教練……」
教練黑着臉:「喊報告,規矩給狗吃了。」
「報告,有人暈倒了。」
吳星稍微清醒了一點,要不是還能看見周圍同學的臉,能看見國旗台,她都誤以為暈倒的人是她。
「陳鄴,你沒事吧!」她聽見後排有人問。
沒忍住回頭去看,陳鄴身體壓在他室友身上,表情痛苦。
教練見狀,語氣軟和一點:「能不能撐住?」
陳鄴左手扶着額頭:「低血糖犯了,休息一下,還能堅持。」一整個要為軍訓事業獻身的堅強。
教練不想真搞出事,「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鐘。」
幾天時間,宿舍里幾人已經按照各自的喜好有了互相結伴的人。吳星和何曼姿也是那時慢慢熟絡起來的。
謝檸性子熱鬧,受不了吳星的安靜,總嚷嚷着大學生活不夠刺激,和她想像的有出入。
楊一航每日沉迷於二次元和畫畫,吃飯、洗澡跟哪個都能湊對。蔣靖雯就成了宿舍的粘合劑。
操場里有燈的地方蚊蟲很多,好地方已經被佔滿。
謝檸拉着她們幾個到王清風他們待着的草坪邊,打趣他:「王清風,你今天夠彪的啊?」
王清風看她:「您老這嘴今天開光了,突然開始說人話,我還有點不適應。」
「誇你呢?」
「那我誇回去,你真彪。」
謝檸跟王清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樂此不疲。
吳星找了個空隙坐下,陳鄴就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腦袋枕着外套眯眼休息。
她脫下軍綠色的鞋子,把裏面濕透的衛生巾掏出來卷了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她褲兜里還揣着兩個,拿出來用軍訓服遮住打算換上。
剛撕開外包裝,就聽見旁邊有人悠悠道:「有沒有多餘的,給我一個。」
吳星手哆嗦一下,回頭去看他。夜燈在他臉上投射出樹葉的形狀,吳星仿若看見了月亮掉落在海里。
「你還暈嗎?有沒有事?」她還想着他剛才暈倒的事。
陳鄴不以為意:「你溜溜梅吃多了?」
「我不喜歡吃溜溜梅。」吳星聽出他這是句調侃的話。
陳鄴已經越過這個話題,又問,「你那衛生棉能不能給我個?我腳疼。」
吳星看了看手裡捏着的外面裹着層碎花紙的東西,耳朵有點發燙:「我只有兩片。」
「那一人一片。」
說著,陳鄴已經從吳星手裡拿走一片撕開包裝,左右看了看,「你們女生還真是鬼點子多。」
謝檸聽見兩人的說話聲,兩步過來,笑說:「吳星,你別給他。讓他找郭卉岩去要。」
陳鄴正在研究怎麼塞進去,一聽這話,不樂意:「謝檸你太平洋的海水喝多了吧?管我。」
「切,誰讓你欺負我們小星星。」
「人比你高還小星星。」
謝檸不遑多讓:「你這麼精神,剛才裝暈吧?」
陳鄴終於將那片東西順利塞進鞋裡:「我要不裝暈,你這會能表演口技?」
「陳鄴,沒聽過一句話嗎?好男不跟女斗。」謝檸直白地討厭一切跟她氣場不合的人,首當其衝的就是郭卉岩,而已經被郭卉岩俘獲的陳鄴她一視同仁。
陳鄴懶懶地抬頭:「好了,你明天去給我打印個名牌,上面就寫'壞男人'三個字。現在不要吵我了,我需要休息,低血糖。」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至於謝檸討厭郭卉岩的原因,後來吳星才知道。軍訓完的某個夜晚,照例到了才藝展示環節,謝檸準備了一首歌,她已經在宿舍苦練了幾天。但是郭卉岩作為主持愣是忽略謝檸高舉的手,最後自己來了個琵琶獨奏,在歷史院一曲成名。
從此謝檸的針尖底下就多了個郭卉岩。
吳星安撫了謝檸幾句,然後把自己的鞋整理好。
陳鄴在她背後,悠悠道:「這東西還真好用,明天我也買兩包。」
吳星腦海里浮現出他站在學校小超市貨架前比對的樣子,太刺激,她搖搖頭:「你要的話我明天給你帶幾個。」
說完她才意識到給一個男生送衛生棉有毛病,剛想反悔就被陳鄴堵住:「謝謝你,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吳星感覺怪怪的。
她低頭:「我不喜歡田螺姑娘的故事,你要叫就叫我名字。」
陳鄴不知為何一瞬就明白她在意的點,道歉:「sorry,剛剛沒多想,嘴快就說了。」
「沒事。」
之後的軍訓算是一帆風順。
直到最後一天他們隊的教練帶着墨鏡來參加軍訓的彙報表演,大家才知道年少血氣方剛的男孩子惹不得。
謝檸渠道多,知道一點信息,戳着吳星的後背悄聲說:「看見沒,教練眼窩子都青了。」
吳星抬眸去看,果然。
「怎麼回事?」她問。
謝檸:「聽說308那幾個昨天晚上給教練蒙了麻袋。」
陳鄴和王清風就在308。
「就因為上次拉練的事?」
謝檸挑眉:「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光那一件,他這段時間怎麼折磨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聽說他跟旅管的一個女生搞曖昧,一把年紀,臭不要臉。訓我們的時候還區別對待,長得丑他媽的犯天條了,給人天天訓哭。該。」
吳星視線在一個個立着的草皮人當中尋梭,看見陳鄴站在不遠處,腦袋直挺挺盯着天空看,一派閑適。完全不像有事的樣子,她問:「都誰去了?」
謝檸:「我猜就陳鄴帶的頭,就他最陰。王清風就一歷史院李逵,除了能對着別人叭叭幾句,哪有那腦子能不被反殺。」
吳星不知道那件事會不會帶來什麼壞影響,但那一刻她確實有點擔心,出於一種廣泛意義上的對同學的擔心,也許包藏着一點對陳鄴的特殊感覺。
但那點異樣情愫很快便夭折。
軍訓結束正式進入三點一線的生活,教室、食堂、圖書館。
那幾年是考研熱情空前高漲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拼一拼研究生畢業單車變摩托。很多同學在大一就有了考研意向,吳星也是。
風平浪靜泡了一周圖書館後,吳星見證了一場轟動的表白。
算得上是歷史院開學後第一個大新聞。
陳鄴抱着一束鮮紅的玫瑰出現在6舍樓下,吳星正好因為幫謝檸和楊一航帶飯中途回了趟宿舍。
她看見陳鄴穿一件質地很好的黑色工裝外套,腳上踩着一雙元祖灰的經典跑鞋,手指漫不經心地點着手裡玫瑰的數量。
哦,那天難得一見壞天氣,從早到晚陰沉沉。
上樓的時候吳星和滿臉緋色的郭卉岩差點撞了個滿懷,她鬼使神差停在樓道里,走到窗戶邊等着故事的女主人公跑出宿舍樓。
陳鄴看人出來,把玫瑰遞出去。
郭卉岩低頭看了看,陳鄴不知說了句什麼,她輕輕往他懷裡一鑽。吳星用力眨了眨眼睛,提着飯進去投喂室友。
那天她在圖書館消磨了三個小時,錢穆的《國史大綱》搓了幾十頁,回去的時候一個字都沒帶走。
彼時,郭卉岩已經當選班裡的學習委員,晚上她幫着輔導員和班長收一些要入檔的資料來了吳星她們宿舍。
蔣靖雯跟她關係尚可,兩人閑聊了幾句,說到天快黑那會的事情,「速度可真夠快的,這就甜蜜上了。」
郭卉岩一隻手抱臂,另一隻手捶了蔣靖雯一下:「我也嚇一跳,先談着玩唄!」
蔣靖雯失笑:「玩?真夠時髦。陳鄴要知道你這心態,玫瑰花要換成光棍樹了。」
郭卉岩不置可否:「這才認識多久,我才把他列入考察範圍好吧!」但她眼裡的驕傲出賣了她。
吳星躺在上鋪,跟她對床的楊一航太高,腳從床邊的圍欄伸過來一點,佔據了吳星的床尾。
她睜着眼,聽着白熾燈嗡嗡的聲音把郭卉岩的講話聲稀釋。
直到她敲了敲她床頭:「吳星,拿一下你的團員證、紅底一寸照片還有……」
她看到群里通知已經準備好了,卷着被子起身遞給立在她床邊的人。
「這麼早就睡,不無聊?」她拿了吳星的文件放進手提袋裡。
吳星跟她打過幾次照面,她都笑眯眯的,她也沒法因為一點還尚未明朗的情愫就對她產生惡意,但嘴唇還是僵硬:「嗯,明天有早課。」
她笑得歡暢:「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忘了我們同班吧!」
「我沒忘。」
許是覺得她實在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郭卉岩拿了其他人的資料便走了。
謝檸從被子里鑽出來,控訴蔣靖雯:「你是我們宿舍的老大,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蔣靖雯對謝檸的小孩脾氣有所了解,哄她:「都一個班的,何必針鋒相對。」
謝檸還是氣呼呼:「她笑面虎一個,平常跟你們搞好關係就是為了班幹部競選,還有後面這種事海了去,她現在就是在籠絡人心。」
「誇張了啊!謝檸。」蔣靖雯像個知心姐姐,試圖開導她。
謝檸氣得跺腳,床跟着晃動:「哎呀,不相信我,等着看吧!」
謝檸對郭卉岩行為的預判尚未落實,歷史院的第一對情侶便分道揚鑣。
速度驚人的又在院里掀起了一波風潮。
對這段僅維持了一周的戀愛,眾說紛紜,吳星只記住了結果。

前一天晚上不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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