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星陳鄴》[吳星陳鄴] - 第3章(2)

。」
「嗯。」吳星捋了捋頭髮,大寫的尷尬。
黃昏的色調更深了,天邊掉進山裡的部分已經變成墨藍。街上行人多了起來,燒烤攤前擠了一群學生,嘰嘰喳喳不停,聲音穿透車窗,氣氛被攪動了一點。
「你腳好了沒,天天外面晃。伸過來我看看。」陳鄴問她,說著又解開安全帶,身子往右邊傾斜,彎腰。
吳星沒來得及躲腳腕就被他右手握住了,他指腹比大學時粗糲一些,輕輕在傷痕的邊緣研磨。
她一低頭下巴就要碰到他的後背,白色的短T被撐起一個弧度,她吞咽口水,「沒事了,今天已經不疼了。」
「有點裂開,你沒察覺?」他側身抬眸,不是責怪的語氣。
「啊?」吳星解釋,「可能今天挖馬鈴薯的時候綳的。」
陳鄴疑惑,吳星把下午的事情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
陳鄴說:「李嬢嬢家的奶奶確實年紀夠,但她有時清醒有時糊塗,你真要把她作為一個對象可能要費點功夫。」
「沒關係。」她缺的是創造力不是耐心,「寶叔呢?他可以嗎?」
「不行,寶叔一直都做村醫這行,跟你那個項目不貼合。」
「但我想再見見他。」
陳鄴轉頭去看她:「因為你曾祖?」
吳星點頭:「昨天看見寶叔後,我總想起曾祖,想寫點關於他的東西。」實際她是貪婪得想留住和曾祖之間的那些回憶,是那些東西讓她一直堅強,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的。
她害怕時間久了,那些今日依舊彌新的記憶會褪色。
陳鄴瞭然:「我帶你去。」他心情不錯,吳星是那種成事前嘴很嚴的人,願意告訴他,說明她還是信任他的。這個認識讓他覺得一切還沒那麼糟。
轉念一想,她和竇發小的事還不知道是哪樣,要是他們搞地下戀情,錢老師給他泄露的二手消息有誤怎麼辦?他豈不是成了舔狗中敗壞道德的那種。
他不要。

陳鄴心裏彷彿綳了兩根小皮筋,來回拉扯。
昨晚他從吳星那兒離開後接了老媽的電話回了趟家,關鍵他現在正在推進的扶貧項目需要他爸做中間人拉的關係。
正好那人剛從廣東回來,爸媽在家搞中老年聚會,他就過去刷了個臉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早上要出門的時候,他原本要開着那輛破舊桑塔納出門的,但想起吳星略帶同情的眼神,當即決定開車棚里那輛新車。
程景紅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把兒子剛才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她抱臂問:「你今天抽什麼風?」
陳鄴前後左右又看了看新車顏值,敷衍道:「今天要見領導。」
「見領導開新車幹嘛?你的破車不正好哭窮求撥款嗎?」
陳鄴無奈:「媽,你繼續做你的操吧!」
說完,他進屋去拿車鑰匙,程景紅也從樓上下來,一臉勝券在握:「你交女朋友了?」
「沒有,你別瞎猜。」陳鄴在客廳中間的大紅木茶几上翻找,無果,轉頭去問程景紅,「媽,車鑰匙你見了沒?」
「見了。」
「在哪兒?」
程景紅站在倒數第二個台階上,目光帶有壓迫性地看着陳鄴,「你先說你要用來幹嘛?我再告訴你在哪兒。信息等價交換。」
陳鄴雙手叉腰站在客廳,做作地嘆了口氣:「碰着了一個有眼緣的女孩,想着今晚約上去白水川吹吹風。找不到就算了。」
「電視櫃下面的第二個抽屜,」程景紅覺得這樣拿捏人的陳鄴真的不討喜,但也沒法回爐重造,「祝你成功。」
「借您吉言。」
他的心思被洞穿的過於迅速,而事件的另一半卻渾然不覺,甚至她有意無意表現出的信任太容易搞得他暈頭轉向。
陳鄴拿喬:「我雖說答應你了,但寶叔現在年紀大了,不愛見外人,所以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理解。」吳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曾祖臨近逝世的那兩年也不願意出院門了,只想孩子們陪着他曬會太陽,其實那時候他已經糊塗了,甚至出現過叫錯吳星名字的時候。
陳鄴啟動車子,偏頭去看了她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而他就像動物園裡演獨角戲的花孔雀。
「喂,你說話。」
吳星回眸看他:「說什麼?」
陳鄴覺得自己肺活量大學體側的時候肯定測少了,「你跟錢老師也這麼聊天?說了上句沒下句。」
吳星搖頭:「不會,他是我'老闆',掌握着我生殺予奪的大權,我一般伺候的比較小心。」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陳鄴更難受了。
但沒等幾秒,她又兀自開口,問:「寶叔會不會反覆給你說一件事?」
夕陽連片,遠處的玉米地和麥田都籠上一層金黃的薄紗。
陳鄴舌尖有點澀:「說,而且說得很多。其實寶叔現在已經不看病了,村裡老頭老太太為了省錢不願意去鎮上醫院的,他就給搞個藥方,抓點葯。」
「我曾祖也是,他還總給我說一些他當藥房夥計的事,我爸爸他們小時候的事,有些我聽了不下二十遍。」
陳鄴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我奶奶也是,她跟我在一塊幾乎隔幾天就要把我爸的創業史拿出來給我講一遍,聽多了也膩。」他及時打斷情緒,怕再說下去一個大男人掉眼淚珠子。
奶奶去世的時候他沒趕上見最後一面,茶固的風俗是人逝世後要將所有生前的遺物燒毀,爸爸叔伯們整理奶奶嫁妝箱里的東西時,翻出來一半都是陳鄴的,胎毛、小時候穿過的開襠褲、作文本、獎狀,都是些他早就忘卻的記憶。
再後來陳鄴懂了奶奶一遍遍講述過去的寂寞,但是卻也天人永隔。
吳星覺得今天的陳鄴格外感性,冷調的、耍酷的又或者是狡黠的陳鄴很常見,但今天是個例外。出乎意料的,他們將那些尚未調和的矛盾放下,去觸摸對方。
吳星想起他上次給寶叔修唱戲機、磨葯,問他:「我們畢業那時候你就想着回鄉,為什麼?」
這個問題本該在三年前問出口的,但那時的他們愛人的心裏揣着傲氣,無法低頭。
陳鄴踩了腳油門,速度提了點:「我只是想回來,沒有一定要回來。」他不想說考研成績下來的時候,他曾動過陪她一起二戰的心思。
可他還沒說出口,先等來了分手。
吳星視線轉到窗外:「回來挺好的。」
這話聽在陳鄴耳朵里有點控訴的意味,好像當初兩人分道揚鑣的罪魁禍首是他。
車子要下鄉道的時候他在一處空地停下,窗外是緋色的夕陽和纏繞的炊煙。
路邊的蟲鳴聲在曠野里被放大,四周偶爾能看見植物葉子在風裡拂動,漱漱的聲音在眼球里蕩漾。
在吳星錯愕的注視下,陳鄴伸手握住她後頸,微微使力將人拉到眼前,迫使兩人呼吸里的熱浪兌換交織,他一字一頓道:「是你先不要我的,怎麼你的語氣搞得我是那個負心漢一樣?」
吳星視線盯着他漆黑、幽寂的瞳仁,心臟顫巍巍的,唇瓣張合:「我……沒有要辯解,也沒有要推卸責任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現在過得很好……」實實在在的活着,讓她難過又欣慰。
如果說分手是她的堡壘戰術,那麼被擋在外面的陳鄴找到了更好的歸宿。其實他這樣的人就算是沒有遮蔽也依舊肆意,他身上總帶着一種不管不顧的野性和恭而有禮的端莊,也矛盾,也迷人。
「如果分手的事真的讓你這麼耿耿於懷,我可以正式地向你道歉。」吳星在用一種異常吃力的方法將自己拽出回憶的陷阱,她希望他們都能朝前看。
陳鄴半邊身子靠着她,另一隻手附在她唇瓣上,低喃:「好了,不要再說了。抱一下可以吧?」
他擅長在這₱₥樣的事上表現出他的得寸進尺和霸道,跟陳鋒是兩個極端。
但眼神和牽出的每一個表情卻真誠的讓人懷疑他此刻是匍匐在眾神面前祈禱風調雨順的百姓。
吳星不可免俗地被感化,雙手繞過他後背,輕輕環住。下巴抵在他肩頭,幾日來的疲乏卸掉大半,衣料相接的地方溫度越來越高,能聽見他心臟有力的搏擊聲。
其實,她比他更需要這個擁抱!對陳鄴來說可能是沒有善終的遺憾,而對她來說是墮入深淵時勾住的救命稻草。
陳鄴抓着她後頸的手輕輕按揉着,額頭蹭了蹭她頸窩,微微壓低身子,尋到她的唇瓣就要吻上去。
在唇齒間溢出來的呼吸高濃度糾纏的瞬間,吳星雙手抵住他肩膀,搖頭:「陳鄴,你不想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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