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年關這樣重要的日子接待公子，因而分外隆重。
侍者各忙各的，見了他紛紛退後垂首施禮。
他的將軍們因沒什麼要緊事，也都零零星星的，見不着幾個人。
這一路並沒有沒什麼看守，只有裴孝廉抱劍立在正堂廊下，小九心裏暫暫鬆快了下來。
及至上了木廊，侍者躬身推開了木紗門，正堂內暖熱的氣息頓時撲鼻而來。
小九跟着秦言脫履進了門，侍者上前為他脫了大氅，仔細搭在了衣架上便恭敬退下了，木紗門一闔上，將冬月底的寒涼堪堪隔在了外頭。
那人兀自在案後坐了，小九便也在案前跪坐下來。
案上是空白的竹簡，也備好了狼毫與墨，既是來侍奉筆墨，她自覺提了筆候着秦言的吩咐。
聽那人說道，「你的字是大表哥教的。」
提到大表哥，小九心裏又增了幾分輕鬆，她淺笑回道，「是。」
那人又問，「你說，你大表哥叫什麼名字？」
小九心裏一凜，頓時戒備起來，抬頭朝那人看去，那人的目光看似溫和卻又蘊藏着鋒利的寒意。
上一回她發著高熱隨口胡謅了一個名字，叫什麼來着，好似是姓「顧」。
叫顧什麼？
顧宴，顧庭，顧徽，還是顧什麼？
她在秦言的審視中不寒而慄，下意識地咽了口水，臉色在爐火映照下微微發紅，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糟了。
她不記得了。
那人眸光一沉，聲音亦冷了下來，「忘了？」
小九捏緊狼毫，早已是心慌意亂，她強迫自己立即冷靜下來，故作平和道，「表哥不過是個騎兵，公子為何問起他？」
秦言微微眯了眼，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深不見底，薄薄的唇角上揚，滿是譏誚，「他叫顧言，是與不是？」
小九指尖輕顫。
那人繼續說道，「你猜怎麼了，我命密使去魏營查探，竟發現魏軍之中並無人叫『顧言』。」
小九握筆的手僵在當場。
那人持着金柄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揚起頭來，肆意打量她眸中的慌張，須臾輕笑一聲，又挑眉道，「倒是有一位大表哥，叫林宴初，是魏軍右將軍。」
小九朱唇翕動，不能言語。
那人偏生要審她，「我曾問你認不認得林宴初，你說不認得。」
手上的力道亦是加重了幾分，「如今我再問你，認不認得？」
小九心中早已是兵荒馬亂，卻仍舊硬着頭皮道，「不認得。」
秦言冷冷地瞥着她，「密使又前往大梁打聽，沒想到林宴初家中果然曾寄住過一個叫小九的。」
小九眸中泛紅，掌心的輕毫在竹簡上不可抑制地划出長長短短的筆畫來。
那人冷凝着臉，「密使回稟，那叫小九的竟是女子！」
言罷，抬手拔掉了她的長簪。
她原是一支長簪束髮，此時旦一被拔，一頭烏髮傾瀉而下。
小九一直隱藏的秘密驟然被秦言揭開，慌得胸口劇烈起伏，駭得緊緊闔上了眸子。
那人的聲音陡然揚了起來，逼問道，「姚小九，是與不是？」
小九咬緊牙關，「不是！」
忽地肩頭一涼，那人已拽緊領口霍然一下將她的衣袍拽下了肩頭。
小九頓然睜眸，眼淚在眸中滴溜溜打着轉兒，透過水霧，見秦言眸光幽深，一望不見底。
她聲音發顫，大叫道，「不是！」
「還敢稱謊！」
那人肉眼可見地慍怒，反手甩開刀鞘拔出匕首，砰得一下劃開了她縛胸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