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布，隔着厚厚的粗布袍子，他定然驗不出來。

果然，他那鷹隼般的雙眸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審視的神色在火光中晦暗不明，那隻手粗略一探，卻並沒有探到什麼。

那人眉頭微蹙，問道，「心為何跳得這般快？」

小小眸中水光盈盈，分明是驚魂未定，但也極力穩住心神，「怕公子殺我。」

那人竟笑了一聲，眸色與火光交相輝映，「哭起來倒有幾分可憐。」

也不知為何，小小從這句話里料定自己暫時死不了了。

又頓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扶膝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幾步，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小小不知他打算如何處置自己，一雙眸子便緊緊盯住了他。

但見唐修翻身上了馬，玄色綉白鶴的貂裘在風中盪起好看的漣漪，那人別過臉來輕飄飄命了一句，「捆了，拖回去。」

小小想，他定是要兩個兵卒拽着她的胳臂拖回燕軍大營，她皮糙肉緊，袍子也算厚實，便是拖回去也能留得一命。她只需想辦法護好自己的腦袋，便沒有什麼大礙。

她正在心裏盤算着，頃刻便有兩個兵卒上前將她的雙手緊緊捆了，繼而麻繩另一端系在了唐修的馬鞍上。

她已是血色盡失，那人不過打馬走了一步，登時便將她拽倒在地。

小小痛呼一聲，恰巧他回頭俯睨着，似笑非笑的模樣使那雙丹鳳眼看起來格外陰鷙。

小小不敢求他。

他也不留半分情面，驅馬便往燕軍大營馳去。

想來也是，她是魏俘，不過是侍奉了他幾日，做了幾樣他能吃得下的飯食罷了，怎有什麼情面可言。

馬跑得很快，小小瘦削的身子在雪地里不住地顛簸，拖出一條長長的印痕來。她咬緊牙關不敢喊叫，怕風雪嗆進口中再咳嗽起來，大抵便是要死在這冰天雪地里了。

她渾身是雪，臉頰與雙手皆被凍得失去知覺，也不知被拖了多久，衣袍幾乎被雪洇透了。她緊閉眸子拚命捱着，只覺得額頭遽然一痛，旋即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待醒來時已在唐修的中軍大帳了，她又冷又疼，忍不住蜷着身子，企圖生出一點暖意來。

額際是鑽心蝕骨的痛，想抬頭卻又昏昏沉沉地抬不起來，顱內似有人在奮力擊鼓一般，咚咚擊打個不停。

她抬手伸去，大概是撞到了石頭上，那處破了一大塊，流下的血早已凝結。

帳內有人說話，「公子該處置了他。」

她循聲望去，眼前卻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好一會兒沒有聽見回聲。

那人堅持道，「燕國的機密此人已聽了不少，若真叫他逃去說給了魏將聽，定然對燕國不利。」

小小緩了許久，顱內的鼓聲才消退了去，眼前也才逐漸清晰起來。

見主座上那人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言語不咸不淡，清冷異常，「不過是個俘虜罷了，看好他，掀不起什麼風浪。」

原先說話的那人一身將領盔甲，小小認得，他是唐修近前的護衛將軍，叫裴孝廉，此時又道，「公子定要留下，便當在其面上烙我燕軍的『囚』字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