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青春》[欣慰青春] - 第1章(2)

「如果照片被曝光,我的人生就毀了。」

「心怡。」她通紅的雙眼望着我,「你替我把錢給他好不好,等這件事過去了,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我用發抖的指尖,一點一點擦凈她臉上的淚水。

「婉婉,這件事真的會過去嗎?你確定,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憑着那幾張照片勒索你嗎?」

「即便這真的是他們最後一次勒索,那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你還能睡得踏實嗎?」

她空洞麻木的眼神落在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江婉,從始至終你沒有一丁點錯,這件事並不是你人生中的污點。」

「無顏面對父母的應該是他,被千夫所指的應該是他,躲在黑暗裡不敢見光的應該是他,他才應該被人一輩子戳着脊梁骨罵:拍攝別人**還勒索錢財,真是個不要臉的下賤貨。」

我說著說著莫名哽咽起來,情緒翻湧。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如此擅長自我反省。

當渣男拿着所謂私密照敲詐勒索的時候,我們的第一反應為什麼總是「我的人生中有了污點」,而不是「我要報警,對方應該受到懲罰。」

只有當壞人拿着女生的私密照狡詐勒索也得不到回應,換不來恐懼慌亂,等到的只有冰冷的鐐銬的那天,我們才算擺脫「**羞辱」的枷鎖。

我相信總會有一天,女生即便被「造黃謠」,即便被傳私密照,也只會輕蔑一笑,像男生一樣暗自得意,「嘻嘻,我身材真好。」

我知道,這一天可能會在很久以後。可只有當我們在今天踏出第一步,日後才會有更多女孩踩着我們的腳印站出來,勇敢捍衛自己的權益。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對不起,情緒有點激動,我並沒有想靠這些大道理要挾你做任何決定。」

「如果你選擇給錢了事,那我幫你出這筆錢。如果你想要報警,那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相信你,江婉。」

13

江婉始終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房間很安靜,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音輕輕響起。

兩個女孩靜靜地互相依偎着,任由窗外的陽光一點點黯淡,直到天邊染上爛漫的晚霞。

「晚上七點了。」我輕聲說。

「該做決定了。」

江婉支起身子,「嗯,我去洗臉。」

她慢悠悠地刷牙洗臉,將凌亂的髮絲梳成乾淨利落的馬尾,換上一套乾淨利落的運動衣,來到我面前,拿起手機和包,「走吧。」

我莫名有些緊張,「去警察局,還是銀行?」

她向我伸出手,露出一抹淺笑,「去報警。」

我緊緊回握住她的手,站起身。

「好,我陪你。」

14

報警的流程,遠比我想像中的繁瑣。

我和江婉一起做了筆錄,她還需要提交手機里的聊天記錄作為證據,提供銀行流水等。

我提前出來,在外廳等着。

剛出來,我就接到楠文州的電話。

他語氣焦急,「江婉姐姐在你旁邊嗎?我聯繫不上她。」

「她在忙,有什麼事你跟我說。」

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她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你直說。」

楠文州嘆了口氣,含糊其詞地說道:

「今天剛好我們幾個男同事加班,突然有個陌生的微信,接連加了我們公司好幾個男同事的好友,然後發了……幾張婉婉姐的照片。雖然很快就撤回了,但有些同事已經保存了。」

「誰保存了?」我無意識間提高嗓音,「你現在就監督他們全部刪掉,我們正在警察局,但凡有一張照片泄露出去,我一定告到他們連褲衩子都不剩!」

「放心放心,我剛看着他們刪掉的,但是保不準那個人會不會再發。」

「沒事,那個人發不了了。」

我掛斷電話,冷眼瞧着隨警察走進來的沈宇柯,和一個陌生男人。

電話再次響起來,是江矣。

「我們接到警察的電話,我爸已經過去了。你和婉婉在一起的話,給她說一聲。」

他聲音平靜,語調淡漠。

我知道,他越是生氣的時候,反而越平靜。

像是平靜海面下暗暗翻湧的浪潮,來勢洶洶。

我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便先將他支開。

「公司里有幾個同事收到了照片,你先去公司解決一下再過來吧。」

「好。」他沉默兩秒,「我爸脾氣不好。」

「我知道,我會護着婉婉。」

我掛掉電話,心緒不寧地等着婉婉出來。

在第一時間告知她,叔叔正在趕來的消息。

婉婉深吸一口氣,通紅的眼睛看着我,「心怡,我害怕,我不敢面對他們。」

剛說完,身後傳來鐵門被拉開的聲音。

我心一跳,不自覺地站起身,將婉婉擋在身後。

婉婉的父親以前在軍隊當兵,思想保守,且一向秉持着「棍棒教育」的理念。

他站在那裡,沉默許久。

強大的氣場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婉婉站在我身後,無意識地握緊我的手。

她紅腫的眼裡沁出淚,用顫抖的聲線說:「爸,對不起,我讓家族蒙羞了,我知道錯了。」

「別抖了,背挺直。」叔叔皺眉走到婉婉面前。

他抬起的手猶豫幾瞬,最終拍了拍婉婉的肩:「你沒有做錯,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沒什麼丟人的。」

「我為自己有個勇敢的女兒而驕傲。」

江婉愣了一瞬。

所有的防線,在這一刻崩塌。

她哭着撲進父親的懷中,卻說不出話。

我默默後退一步,靜靜站在那裡。

匆匆趕來的阿姨,哭着就衝過去抱住江婉。

江矣停步在我身邊,遞過一張紙,語氣無奈:「你哭什麼?」

我抬起頭,才察覺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哭什麼。

我只知道這一次,我終於成功保護了我的朋友。

15

凌晨兩點,我們走出公安局。

江婉被叔叔阿姨帶回家,送我回家這個重任,就落在江矣身上了。

我抬頭看江矣,「我想走走。」

「好。」

夜空中懸掛着一輪明月,遠處鐘樓屹立。

空無一人的街道,習習晚風。

江矣熟練地脫下風衣,將我裹進去,「明天就是你生日了。」

「是啊。」我嘆口氣,看向遠方。

「等我一下。」他閃身從車上拿下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剛好在車上,生日禮物。」

「還是老樣子嗎。」

我接過紙盒抱在懷裡,並沒有拆開。

我知道,裏面一定是一本有關女性主義的書。

每年生日我都會收到一本。

「是啊,看膩了嗎?」他問。

「沒有。」我垂下眼帘,輕輕磨砂着紙質包裝,「我很喜歡。」

只是突然想起,我似乎已經很久沒過生日了。

「打算做什麼?」

我笑笑,「準備去永安山莊,看看老朋友。」

江矣絲毫沒有意外,只點點頭,「我送你。」

「好。」我欣然答應。

16

永安山莊。

北園市最高檔的墓地。

我身着一身黑,抱着一束雛菊,站在墓碑前。

江矣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靜靜看着。

「好久不見,徐念。」我輕聲說。

黑白照片里,少女燦爛的笑容逐漸染上色彩。

和記憶中那張臉重合。

17

「心怡,你看我九塊九淘到的帆布包,是不是超級便宜。」

徐念揚着笑臉,得意地和我炫耀。

大一時的新生報道,因為我來得最晚,獨自被分去隔壁商務英語系宿舍。

在那裡,我遇見了徐念。

我們自然而然地成為親密好友。

她母親早逝,後媽又生了個大胖小子,父親一門心思全在自己的新家庭上,根本無暇顧及她。

為了不觸碰到她的傷心事,我很少和她聊起我的家庭,甚至吃穿用度都不張揚。

徐念卻絲毫不在意,像一株向陽而生的雛菊,性格樂觀開朗,每天都活力滿滿的樣子。

和她相處久了,我也被她感染,明明不缺錢,卻也願意每晚跑去和她一起兼職打工。

為此,江婉還吃醋鬧過脾氣。

徐念知道後,主動跑去找她談心開解。

結果就是,連嬌氣的江婉都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我們兼職的隊伍。

那應該是我大學生活中最美好的一年。

無論是清晨的早讀,傍晚的夜跑,周末的兼職,都讓我感受着蓬勃青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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