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初」三個字刺得顧莫廷眼睛發酸。
顧莫廷感覺心臟被揪住，緊得發慌。
他緩緩蹲下身，撿起那張發黃髮脆的紙張，小心翼翼握在手裡。
「我的腎……是許念初捐的？」顧莫廷聲音嘶啞。
受到的衝擊太大，饒是顧莫廷也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難道自己這些年，真的錯怪她了？
醫生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幾分不忍：「五年前許小姐和你配型成功後，毫不猶豫就簽了字，願意捐腎給你。」
顧莫廷望向醫生，眼眶微紅：「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醫生嘆了一口氣。
「我做完那場手術後就去了國外進修，你還沒有醒來，沒想到竟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顧莫廷腦中混亂無比，他痛苦地按住頭。
醫生見狀，說：「顧總身體不適的話，另一個腎的事我們下次再談。」
顧修文趕緊拉住醫生：「我正要說這件事，念初生前告訴我，不願意再為顧莫廷提供腎源。」
醫生還沒開口，顧莫廷急了眼：「念初在哪？她還活着對不對？」
顧修文冷漠撇了他一眼：「她已經死了。」
顧莫廷不信，紅着眼說：「我要見她。」
顧修文眼中譏諷：「你沒資格見她。」
說完，顧修文大步離開。
顧莫廷被刺得說不出話。
他一個人站在急救室的大門前，絕望和懊悔如海嘯般將他吞沒。6
顧莫廷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包房。
冬洛見他狀態不對，上前詢問：「總裁，發生什麼事了？」
顧莫廷沉默摘下眼鏡，看着手裡的捐腎證明出神。
半響，他啞着嗓子說：「給我把許念初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總裁。」冬洛安靜退出房間。
顧莫廷視線終於從眼前的紙張上移開，將捐腎證明小心翼翼放進抽屜里。
他心裏空虛萬分，像是身體的一部分被抽離，亟需被什麼填滿。
顧莫廷目光落在手旁的酒杯上。
顧靈回家時，正撞見被冬洛扶着回來的顧莫廷。
他滿身酒氣，意識尚且清醒，但根本站不穩，靠在冬洛身上。
冬洛本想把人扶到樓上，但顧莫廷路過沙發時開了口：「我在這裡坐一會兒。」
冬洛離開後，顧靈坐在側面的小沙發上，看着顧莫廷這幅模樣，心下不忍。
「小叔……你都知道了？」
顧莫廷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他的領帶早已取下，正抬手解襯衫最頂上的扣子。
顧莫廷垂着頭，不答。
顧靈終是鬆了口：「小叔，明天是她的葬禮，在修文哥的公寓。」
顧莫廷終於抬頭，已經有些模糊的意識重新清醒過來。
「真的？」他看向顧靈的眼裡布滿血絲。
「嗯。」顧靈別過頭，起身上了樓。
關上房門前，她看着樓下顧莫廷頹然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
顧莫廷一大早就出了門。
他說不清此刻是什麼心情。
直到現在顧莫廷也不信許念初死了，一定是她為了逃離自己才想出來的辦法。
醫生和顧修文都在幫她遮掩罷了。
顧莫廷走近了，發現顧修文的別墅門上掛着黑布白花。
整個房子布置得肅穆森然。
他腳步頓住，忽然不敢再靠近。
如果……
顧莫廷搖搖頭，將這個想法甩出腦海。
不可能。
顧莫廷按了門鈴，忐忑等待。
開門的人是顧修文。
他一見是顧莫廷，蹙着眉就要關門。
顧莫廷一把抵住門：「讓我進去。」
顧修文冷着聲說：「念初不希望你出席她的葬禮。」
        第12章 
顧莫廷被這話刺得心口一縮。
顧修文冷臉看了他一眼，又要關門。
顧莫廷顧不得那麼多，強行闖了進去，把顧修文撞得一個趔趄。
他看着顧莫廷衝進去的背影，咬牙切齒追了上去。
「顧莫廷，你究竟要怎樣？死了也不放過她嗎？」
顧莫廷置若罔聞。
到了大廳，卻一眼看見桌上擺着的靈牌，赫然寫着許念初的名字！
顧莫廷一下子失了力氣，跌倒在桌前。
靈魂彷彿被抽離。
他仰頭看着靈牌上方許念初的照片，眼睛酸澀不已。
「念初，你真的不在了……」
黑白照片里的人笑得溫柔，眉目含情，彷彿也在看着他。
顧莫廷眨眨眼，眼淚忽的落下。
許念初才27歲，怎麼會就這樣離開了？
這時，慢了一步的顧修文憤怒上前，把顧莫廷推開：「滾！你不配留在這裡！」
顧莫廷額頭撞在桌角，磕出了血。
他卻渾然不覺疼痛，只是看着眼前許念初的笑顏。
顧修文見他賴着不走，叫來了保鏢。
保鏢見要趕的人是顧家一把手顧莫廷，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6
顧修文見狀怒不可遏，一把將顧莫廷拽了起來。
顧莫廷反拽住他，和顧修文對峙。
四目相對，顧修文眼裡的悲痛和憤怒彷彿有溫度。
顧莫廷被灼傷般收回目光。
他自知沒有資格再繼續留在這裡，黯然道：「我會離開。」
話落，顧莫廷最後看了一眼許念初的遺照，他眼淚止不住地流。
顧莫廷終於轉身，掙開顧修文的手，出了別墅。
顧家別墅，地下酒窖。
顧莫廷臉上淚痕還未乾，額角的傷口也沒有處理，乾涸的血跡掛在眉角。
但他全然不在意，抱着手中的酒仰頭喝。
旁邊散落一地的空瓶。
他靠着背後裝酒的木桶，眼前彷彿看到了許念初的臉。
顧莫廷看不真切，又猛灌了一口酒。
液體順着喉嚨流進胃裡，彷彿在灼燒他的血液。
顧莫廷心跳得飛快，可眼前再也看不見想見的人。他聲音很低，呢喃道：「念初，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見我了……」
顧莫廷垂着頭，酒瓶從手中滾落。
整整三天，顧莫廷都泡在酒窖里，不肯出來。
直到爺爺顧運乾來勸。
「顧家的掌權人，何時這麼頹廢不堪！」
顧運乾下了樓梯，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杵，將顧莫廷震得太陽穴一跳。
顧運乾是顧家上一代掌權人，將家族的產業交給顧莫廷管理後，就退了位，在家養老。
聽說顧莫廷已經三四天聯繫不上人，這才找上門來。
顧莫廷有些狼狽地爬起來，身上的西裝沾滿了灰塵。
他忽然站起，大腦供血不足，眼前暈眩。
顧莫廷趕緊扶着旁邊的牆，應了聲：「爺爺，你怎麼來了？」
顧運乾看着滿地的酒瓶，冷哼一聲：「我怕再不來，我顧家就要改朝換代了。」
待暈眩過去，顧莫廷抬眼對上顧運乾的視線。
老人矍鑠的目光看得他胸口添了幾分愧疚。
顧莫廷垂下眼：「讓爺爺擔心了。我馬上去公司。」
「別辜負你爸對你的信任。」顧運乾走之前說。
顧莫廷聽到這話，眼裡閃過沉痛。
他暗暗握了下拳。
出了酒窖，顧莫廷給助理冬洛打電話。
他語氣陰沉：「去查五年前許念初失蹤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13章 
冬洛應下：「是，總裁。」
「還有，留意顧修文的動向，有異常立即跟我彙報。」
掛斷電話，顧莫廷捏着手機，轉身上了樓。
管家見他終於肯出來，忙上前問道：「先生，想要吃點什麼？我讓傭人去做。」
「不必了。」顧莫廷眼瞼下一片黑沉，整個人透着疲憊。
他轉身上了樓。
這三天顧莫廷幾乎沒怎麼睡覺，靠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一下子到了陽光明媚的地面上，反而覺得刺眼。
第二天，顧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顧莫廷站在落地窗前，抽了一口雪茄。
他優雅吐出淡白的煙霧，整個人彷彿站在雲中。
這時冬洛敲門：「總裁，何芊芊來了。」
「讓她進來。」顧莫廷沒有回頭。
何芊芊一進來就看到顧莫廷高大威嚴的背影。
來之前的心虛害怕都被沖淡，她滿心滿眼都是對男人的愛。
或許，她還有機會挽回顧莫廷的心？
何芊芊想着，上前拉着顧莫廷胳膊，帶着眷戀喊了一聲：「莫廷。」
顧莫廷一下子甩開她的手，轉頭厭惡瞥了她一眼。
「看來你還搞不清自己的處境。」他聲音里只剩冷漠。6
何芊芊抱着被弄疼的手臂，臉上沒了血色。
她不死心地說：「你不愛我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顧莫廷面色沉得快要滴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