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笙漫江岫白》[許笙漫江岫白] - 第3章

長安城春明門外,西郊垂柳林。
白色駿馬的馬鞍上,玉石寶珠鮮亮的色澤在秋日陽光里灼得人眼疼,風一吹,懸掛下來的金銀流蘇叮噹作響。
馬上的人錦衣斑斕,綬帶上系了各色香包環佩,就連玄色襆頭也是頗有質感的蓬萊府綢。
他垂眼盯着跪在馬下的蓬頭垢面的男子,仔細聽他說話。
數日奔波,男子已經筋疲力盡,渾濁的雙眼和嘶啞的聲線彷彿都在告訴馬上的主人,他所言句句屬實。
馬上男人攥緊韁繩,目光流露驚喜:「你是說,阿如她還活着?」
「小人不敢欺瞞郎君,出了劫匪一事,小人自知性命難保,便大着膽子遠遠跟隨昭安公主,哪知……哪知公主命懸一線之際,被一軍爺救下!小人一刻也不敢耽擱,一連走了十日,這才趕到長安啊!路上的盤纏早都花光了……」
「你可曾看清那人模樣?可否記得他旗號?」
男子點頭,又馬上搖頭:「小人只看個大概,隱約記得他身形偉壯,輪廓分明……對公主倒也客氣,公主腳受了傷,那人與她說了幾句話後,就將公主抱上軍馬……」
「不是讓你說這些!」馬上的人急了,瞪眼道:「旗號,旗號呢?」
「旗號……滇?」男子摸了摸蓬亂的鬢髮,「軍馬鎧甲上有個『滇』字。」
「阿如腳怎麼傷的?你們是怎麼看顧的……」
還沒等男子回答,騎在另一匹稍矮馬上的廝役唯唯諾諾道:「三郎,時候不早了,家主今日設宴會客,您可千萬別再耽擱了……」
三郎陸簡祥仰天長嘆一聲,不似悲戚,倒像歡欣,隨即讓廝役給了男子賞錢,便高聲策馬,興高采烈往城內而去。
馬蹄捲起一地薄黃柳葉,恣意翩然,正如騎馬的少年郎。
行至崇仁坊附近,道路變得擁擠起來。入秋後,靠近皇城的崇仁坊、平康坊一帶被來自全國各地等待科考的舉子們塞滿,白衣書生熙熙攘攘混跡在達官顯貴的住處,滿心希望自己所寫的詩文能得到哪個高官貴戚的青眼。
陸簡祥雖心情急迫,但架不住街上人多車雜,只好放慢步伐,跟着人群徐徐前進。
忽然,前方一熟悉身影讓他起了興緻,於是偏了路線,朝那人而去,小廝拗不過,只好默默跟隨。
「喲!這不是榮義郡主嗎?」陸簡祥縱身下馬,輕快利落走到那人面前。
榮義郡主周若水是舒王妃的外甥女,自小養在舒王府,驕橫跋扈得很。
只聽得她冷哼一聲,別過身去。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遇見這位兵部侍郎家的陸三公子。在她眼裡,這可是位名副其實的混不吝。不學無術,門蔭入仕,在禮部謀了個閑職,整天無所事事吃着皇糧,實乃國之蠹蟲。
更可氣的是,此人竟還是個情種,迷戀商賈之女、書肆老闆許笙漫,比人家小了將近三歲不說,更為要緊的是,陸家根本不會接納許氏之女。可他卻痴迷人家五年之久,就算許笙漫婚配給了邕王,後又去和親,他竟還是不離不棄。
而這個許笙漫,正是她最恨的女人。
想到這,周若水皮笑肉不笑,拉着長音,回頭諷刺道:「陸公子閑來無事,還是少在崇仁坊附近晃蕩,此處少長賢集,都是為了大順奉獻才學的儒士,你一閑雜之人來這裡做什麼?本郡主奉勸你,還是去西市賣雜書破爛兒的地腳溜達去吧!也算給自己找個念想!」
陸簡祥與她過過幾次招,深知她刻薄逼人,也不惱怒,只譏嘲道:「我瞧着馬車僕人都跟在身後,嘖嘖,看樣子,榮義郡主是剛從崇仁坊出來吧?若我沒猜錯的話,郡主應是又去邕王府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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