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佚名] - 《宋枕玉裴丞陵》 第1章(2)

地起義不斷,其中,尤以原書男主為首,集百萬民兵,一舉攻破長安城,拿下大內承明殿,從此,宣告一代權宦統治政權的覆滅。
而反派小世子的後娘,與宋枕玉同名同姓的女性人物,出場極早,戲份亦是極少,在原書里只有寥寥數筆。
簡言之,原主是嫁到歸義伯府來沖喜的,後來所生髮的變故,遂如嬤嬤所講的那般,二人沒來得及洞房,大伯爺便溘然長逝,二伯爺姦邪荒淫,饞涎兄嫂之美色,百般脅迫,令其委身於他,原主抵死不從,不得不投河以明志。
原主自盡,意味着保護小世子的最後一個屏障,也消失了。
宋枕玉輕垂眼睫,靜緩地審視這一襲嫁衣,心底無波無瀾,她參加工作有一些年頭,但因是教體育的緣由,身邊所有異性皆將她當爺們,她沒牽過男生的手,更未與之做過親熱的事,婚姻對她而言,還非常遙遠,她時不時也會憧憬,將來娶她的男人,會是什麼模樣,她會穿着什麼樣的婚服,同他立下山盟海誓。
而今下,一切浪漫憧憬化就一身縞素,宋枕玉連愛情的影兒都沒沾上,不僅沒見過大伯爺的模樣,莫名其妙成了寡婦,還有了一個兒子。
暮春日色漸暗,紅枝燭火燃至底芯,嬤嬤持來剪子,修剪了一番燭芯,宋枕玉所剩無幾的少女心,隨嬤嬤一開一合的動作,而剪滅了去。
前世的記憶,翛忽之間,變作几案上博山爐間的一縷霧,須臾便散盡,取而代之地是,隸屬於這個人間世的諸般情狀。
這位嬤嬤姓蔡,原先是在大夫人身邊侍候的,端的是忠心耿耿,原主嫁進來後,遂一心一意侍候,當自家女兒來悉心呵護。
偌大的歸義伯府,老太夫人冷眼旁觀奪爵之局,放任各房伯爺爾虞我詐,無數雙眼睛都盯緊小世子身上的爵位,沒有誰能給予幾分真心真情,大抵只有這位蔡嬤嬤,是衷心待原主與小世子好的了,只遺憾,老人家到底勢力單薄,人微言輕,護不了伶仃相依的母子倆。
宋枕玉闔了闔眼眸,復又靜緩地睜開,在短瞬之間,她委實有些難接受自己的身份,這需要一個慢慢消化的過程。
不過,她又打心底喜歡小孩子。
當時翻閱那本小說,印象較深的,不是替天行道的草根男主,反而是這個千夫所指的大反派,他雖犯下滔天之禍,其罪當誅,但在政績上,是有諸多革新性的功績在的,他所提出的惠民政策,因理念之超前,遠走在時代前列,教朝中保守一派根本不能理解,更不能廣泛接納,實施在民間的情狀,也就弗如人意。
這樣的人,就是名副其實的美強慘,做的壞事雖多,也教人恨不起來,宋枕玉翻完這本書,出於傳道授業的心理,忍不住做出一個假設,要是能給予反派小世子足夠的關懷和引導,他日後成為一代賢相,是不大成問題的。
見着宋枕玉蒼白若紙的面容,添了幾分血色,蔡嬤嬤便吩咐外間的丫鬟水月將暮食端呈上來。
這時節,墮指折膠,凜春料峭,廊廡之下結滿沆碭霧凇,宋枕玉視線穿過雪色,往自家的蘅蕪院逡巡而去,目色在廂院處盤桓一遭,少時,卻未見着預料之中的人兒,疑緒漸起,她的手指覆在膝頭處,適因問起來:「小世子呢?」
水月是負責小世子起居的,但她原先是二伯爺夫人朱氏的通使丫鬟,兩年前,大夫人元氏病故,朱氏遂以分憂之名義,將水月從蘆雪院調遣來蘅蕪院,專門侍候小世子。
宋枕玉雖是個不相干的局外人,但不消動腦也能知曉,朱氏這哪裡是關心小世子,分明是在長房裡塞入自己的眼線,盯梢着小世子的一舉一動。
水月兩手抄在襟下,漫不經心地回稟道:「方才二房的裴二少爺,延請世子爺去蓼風軒踢蹴鞠去了,這蹴鞠是個時興的名堂兒,少爺們一般能踢上一整天,世子爺沒見識過,等閑覺得稀罕,也就耽擱了暮食。」
水月對宋枕玉的態度,談不上恭謹,這話里話外,滲透出一種凌駕其上的傲慢,宋枕玉怎的聽不明白此間計較,對方表面上說是小世子沒見過蹴鞠,實質上在指桑罵槐,貶謔宋枕玉那小作坊的出身。
丫鬟的態度,其實也就是二房的態度,這些人根本沒將這新過門的長房新婦放在眼底。
按說這位裴二少爺裴崇,脾性隨了朱氏,盛氣凌人得很,常夥同族弟折辱小世子,壓根兒看不起他,又怎會延其同玩?
黃鼠狼給雞拜年,焉持好心?
宋枕玉眉心微挑,捺了捺唇角,方才水月稟話前,眸底有一抹訝色戛然晃逝,似是非常愕訝宋枕玉能醒來似的。
敢情二房的朱氏,巴不得她死去。
一個極為不妙的預感,浮顯於宋枕玉的心頭,她疾然反應過來,一晌吩咐蔡嬤嬤去取來兩件披氅和護手爐,一晌慢條斯理下了拔步床,對水月莞爾道,「外頭風沉雪重,小世子縱然玩得盡興,也不能凍壞身子骨,我得親自給他送件狐氅去。」
水月一聽,面容上虛色難掩,見宋枕玉作勢往蘅蕪院外踱去,當下趨步阻攔在前,垂首道,「這種事兒怎好勞煩姑娘,交給奴婢來辦就好,姑娘病體初愈,不宜再折騰了。」
阻攔她離開蘅蕪院尋小世子,這丫鬟,果真有問題。
宋枕玉面容上溫和的笑意,淡下去,平靜發問:「朱氏究竟是如何吩咐你的?」
水月聽罷,心中極是忐忑,這個新過門的小娘子,怎的會知曉她是朱氏派遣過來的人?
沒來得及辯白,便見宋枕玉自袖袂之中,伸出了一截蒼白纖美的手,掌腹沐浴在柔悒的燭火里,襯出溫柔白皙的骨節,指根如雕琢而就的羊脂玉,隨着肘腕微轉,輕攬在水月的脖頸與鎖骨銜接之處,這一瞬,水月的吐息變得凝滯,連心率都變得沉抑,宋枕玉攬肩的動作,極為從容端雅,只聽她薄唇一翕一動:「給我吐實話,否則,我將你腦瓜子擰下,當蹴鞠踢。」
當了這麼多年體育老師,她的膂力不是白練的。
對峙之間,氣氛凝凍成霜,水月震悚地覺知到,身前這位嬌美柔弱的新婦,有一股凜冽寒氣隱隱滲出,傾軋成一片薄片鋒刃咄咄逼近,教她猝然覺得毛骨悚然,儼似被一雙纖細的手鉗住脖頸。
這一刻,她真的相信宋枕玉會這樣做。
水月嚇得一下子癱軟在地,忙不迭叩首道,「二、二伯爺半個時辰前使人送小世子入宮一趟,故此,二夫人吩咐奴婢千萬守在蘅蕪院,莫教姑娘醒覺發現了端倪……」近旁的蔡嬤嬤剛取來毛氅與手爐,聽得此事,失色道:「教小世子進宮作甚?」
「奴婢不曉得……這、這都是二伯爺與二夫人的意思,也不知是因着什麼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蔡嬤嬤和水月雲里霧裡,但宋枕玉怎還能不明白此中關竅?
宋枕玉的心墮入湖底,去蓼風軒玩蹴鞠,不過是一道莫須有的幌子。
她沒料到命運會這般湊巧,自己穿過來的這一日,恰好是原書之中,反派小世子被送入宮中成為閹人的關鍵情節點。
在這樣奇寒凍骨的天時里,歷經宮刑,無異於是往鬼門關走一遭,小世子雖大難不死,堪堪揀回一條命,但成為閹人的這份恥辱,鋪就他命運陰鬱凄慘的底色,往後所有的惡念與暴行,皆因此而生。
一想着年歲還這麼小的孩子,被綁縛在陰黯潮濕的刑房之中,馬上要承受不該忍受的疼楚,宋枕玉整顆心懸了起來。
當下趕緊吩咐蔡嬤嬤:「快去備馬車,我們進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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