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初夏岑暮遲》[於初夏岑暮遲] - 第5章(2)

br/>於初夏隨她下車,髮絲被風刃吹得胡亂飛舞。見狀,花九護着奶娃娃往東向跨了兩步,溫聲道:「十五,你往後站,這樣風就吹不到了。」
少女單薄的身軀倒映在於初夏眸中,好似一尊巨石,高大堅定,讓人不由得想靠近。
於初夏捂了捂心臟,這是來自花十五的情感。
她不解。
沒有血緣,竟也能生出親情?
正思忖着,花九面色一變,將女嬰塞入於初夏手中:「你們先走,前方有天越宗的道士。」

凡間仙門多隱於靈山,逢亂方出,常人不易得見。
此外,仍有一些散修,自稱師祖,在紅塵中建門立派。於得道修士而言,他們是旁門左道;於凡人而言,他們卻是座上賓。
於初夏曾聽過天越宗。
道是宗門上下皆為棄嬰,老師父將他們培養成小道士,念經做法、風水算命,肯花錢便有人應。
所行非惡,是以仙門不曾干涉。
隻眼下於初夏成了精怪,見天越宗便如臨大敵。若是沒有懷中女嬰,她們變回原形即可,道行淺的自然辨不出。
花九儼然慌了神,一時沒想到這一層。
於初夏已知女嬰便是破廟中的老嫗,此行定然有驚無險。卻仍被花十五的情緒感染,生出幾分緊張。
「姐姐,把她藏起來吧。」於初夏攔住花九,顫聲道,「這孩子若不哭,便是與你我有緣,道士走後我們把她帶回去。她若哭了……也是她的機緣。」
花九美目微睜,似是意外妹妹的態度轉變:「你不怨我?」
於初夏輕輕搖了搖頭,一如當年的花十五。
她們將女嬰藏至筐中,自己則化為檐下蘭花,靜待天越宗眾人走過。
果不其然,無人發現異樣。
花九鬆了口氣,欲探頭看看孩子,綠莖因扭動發出極輕微的聲響。不料一位面容青澀的少年蹲了下來,他手持桃木劍,眯眼望着花九。
時間靜止了一瞬。
正當於初夏猶豫着是否要出手,卻聽遠處有人喊道:「小師弟,快跟上!去晚了可就沒酒喝了。」
少年厲色頓消,小跑着離開巷子。
花九就此收養了女嬰,取名為笑笑。
蘭花精吸食晨露為生,人族卻需各種繁瑣東西。於是她們在偏遠山村住下,白日里摘果釀酒,再由花九帶去集市換物。
笑笑性子靜,成日吃喝睡笑,久而久之,花十五也不厭煩她。
當一歲半的笑笑在田埂邊晃着小腳,朝花九甜甜叫了聲娘親。於初夏瞥見,有晶瑩的水珠自「姐姐」眼眶中墜落。
轉眼間,時移物易,於初夏立在一處山莊里。
六歲的笑笑伏於小案前習字,見她發愣,喊道:「小姨,可是要出門?」
於初夏含糊應了聲,推門而出。
這地方給她的感覺甚是熟悉。
身為皮影人偶,又是飛升後方煉出人形,於初夏不應當有這種錯覺。可她閉眼,循着本能往東行了五十步,再伸手一夠,當真從細枝上取下來一塊玉符。
「怎麼會……」於初夏啞然道。
她湊近一瞧,玉符上刻有「岑暮遲」二字,許是年代久遠,字跡有些斑駁。
於初夏將玉符塞入袖中,心道,若能把它帶出幻影,屆時再琢磨也不遲。
梯田之下,作婦人打扮的花九正提着食籃往回趕。身後緊跟着一位道士,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師弟」。
於初夏躍至樹上,隱去自己身形。
她見笑笑蹦着去夠食籃,遭花九打趣道:「哪裡來的小饞貓,去,先凈手。」
這時,小道士從天而降,將笑笑拉至身後:「妖孽,快快現出原形!」
蘭花精並不善戰,花九登時摔了個趔趄。
笑笑不管不顧地掙脫,哭喊着奔了過去:「娘——」
小道士摔出一張符,將花九定在原地,又朝笑笑斥道:「妖如何能是你娘親!」
很顯然,他不似正統修士那般研習過各族由來,只當非人族類俱是妖。
而花九在他眼中,更是以孩童為食的惡妖。
笑笑見娘親身上長出青綠花莖,非但不懼怕,反倒哀求小道士:「我娘不是妖,她是蘭花精怪,求道長放了她吧。」
花九嘴角溢出鮮血,整張臉蒼白得不像話。
於初夏心下一緊,卻發覺並非是十五的情緒波動,想來那時她並不在此地,只好長吁一聲,靜觀其變。
小道士見笑笑哭嚎不止,故作板正的面上出現鬆動,終是撕去了花九身上的符紙。
花九感激地點點頭,解釋道:「六年前,我在揚江邊撿到這個孩子,原也只是不想她凍死,不知不覺竟放在身邊養了好些年。」
笑笑緊緊摟住娘親,悶聲懇求:「娘和姨姨不曾害過人,家中也只有我一個食葷腥,道長不要抓我娘。」
花精與人族做母女,聞所未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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