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凌寒》[玉露凌寒] - 第3章 阮夫子

一輛輕便馬車載着三人飛馳在城郊小道上,綠影飛移,滿目青翠,正是萬物生髮的好時節。如此好景緻,見着心情也跟着生動起來。

呂隨性格外放,並不以貴公子自居,他隨意與方伯聊了些關於嘉林縣的風土人情。又說起此行要去接的人。「聽老伯方才叫他小昭兒,莫非玉娘子此行要接的人還是個孩子?」

說起小昭兒,方伯彷彿說自家孫子似的與有榮焉。他搶過話頭,代玉姑回答說,「那可不?」

「你別看小昭兒才十歲,他可厲害着呢。書院別的學子都是弱冠之年才考進去的,唯獨他小小年紀被京城鼎鼎有名的大才子阮先生相中,破格收為弟子。」

「阮先生?阮家三郎阮離?」呂隨確認再三,本是隨意一問,竟然這麼巧,碰上好友弟子的家人。

方伯搖搖頭,「不知,只知道是阮夫子,名字不清楚。聽說是有名的大才子,具體怎麼個有才法,我們鄉野村夫不懂。但是,小昭兒啊,有一絕,但凡他見過的畫兒,他都能八九不離十的畫出來,誒,就看一眼就能畫下來,你說神不神。那阮���夫子就是因為看中昭兒的天分收他做弟子,想來那阮夫子當是畫畫比較有名吧!」

玉姑臊得很,方伯言過其實了。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忙制止方伯。

「方伯,您別說了,昭兒哪有您說得那麼神,只是有一點天賦罷了,僥倖被先生看中收為弟子,您別到處亂說。」

方伯哈哈直笑,中氣十足,完全不像因病暈倒過的人。

對於方伯的話,呂隨有些懷疑。他從沒見過這麼大點的孩子有這種異能。不過又一想,就連那挑剔的阮離都收他為弟子了,想來,那孩子有些過人之處。心下便好奇他們是如何結識阮離的。

「看來在下與兩位頗為有緣吶,實不相瞞,在下要去百川書院訪尋的友人,正是阮離。在下與他自孩童時便相識,又一同長大,乃莫逆之交。不知玉姑是如何識得他的?」

有了共同認識的人,關係好似一下拉近了一大截。又聽他直呼阮先生名諱,想必是與阮夫子交情匪淺的人。能與阮夫子結交的人,必定也是仁人君子,玉姑便如實說了。

說起來,那是前年春節前夕,玉姑帶昭兒上集市買年畫,在一個畫攤前,昭兒指着她選中的一張觀音像說,「這張畫錯了,觀音菩薩應該是左手托凈瓶,右手拈花,這張畫畫反了。」

玉姑一看,真如他所說。當即便想放下,重選一張。哪知正在整理畫作的賣畫人,雖是個書生打扮,但卻是個霸道的,聽見昭兒說他的畫不對,氣沖衝過來推搡着他說,「你個毛都沒長全的娃子,狗屁不懂,知道什麼,一邊玩兒去。」語氣之惡劣,實在不像一個書生所為。

昭兒不服那賣畫人瞧不起人,倔性上來了,沖那人嚷嚷着,「你畫得不對,還不許人說,這觀音像我畫的都比你賣的好。」

昭兒這話不假,他確實能畫觀音像。有一年薛婆婆病重,玉姑帶他到城外的山陰寺拜菩薩,玉姑奉完香火出來,看見昭兒在院子里的地上畫了一幅菩薩像,跟大殿里供奉的如出一轍。

書生見小孩那鬥雞模樣,煩他是來鬧事,有心給他難堪,故而拔高了聲量,引來不少人圍觀,「呵,大言不慚,有本事你就畫給我看看,我看你能畫出個什麼像樣的觀音娘娘來。」那書生邊說著還真就斜眼眼衝著身後桌上擺着的畫具擺出個請的姿勢,挑釁意味十足。

年節將近,街上行人來往不覺,因着書生有意吆喝,圍過來不少瞧熱鬧的人。玉姑左右看看,那麼多人圍過來,拽着昭兒剛想與那書生陪不是,哪知昭兒梗着背,掙脫了玉姑的手,往那書生指的那張桌子前一站,滿是挑釁地看了書生一眼,鋪開畫紙,抓過畫筆去蘸取書生用剩的墨開始作畫。

圍觀的百姓七嘴八舌,指指點點,都是等着看戲的。有看好昭兒的,也有說這毛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玉姑只好站在一側看着。雖然兩年前她注意到昭兒總是會在沙地上用木棍寫寫畫畫,有時是一隻雞,有時又是一隻奔跑中的狗,手法稚嫩,但是很有神韻。她那時會買些價錢便宜的紙筆,利用空閑教他些基本技法,但是,遠遠還比不上這書生的畫作啊。

不多時,忽然有一位身披松花綠狐裘的公子撥開人群,走到了昭兒身邊,專註的看他作畫,不時出言指點一二。賣畫書生見到那位公子,忙恭敬拱手要行禮。卻被他抬手制止,示意他不要出聲。

百姓之中有人認出了這位樣貌出眾的公子,大家都叫他阮夫子,在城外百川書院里做夫子,早有傳言,說他年少之時便名噪京城,是有名的才子。又有人指着那賣畫書生,說是書院里的學生,難怪見到阮夫子這麼恭敬呢。

玉姑聽罷,視線轉回那一席錦衣公子身上,不同於旁人讚賞他的才華。玉姑對他放棄滿京繁華,到嘉林縣這種小地方感到好奇。見他對昭兒的畫頻頻點頭,原本一顆平靜的心漸漸有了些期待。難道聞名天下的才子對昭兒的畫畫天賦也是認可的嗎?

在玉姑的期待中昭兒擱下畫筆,托起畫紙輕吹了吹,抬起頭對一旁的書生說,「好了。」

那書生不似先前那般跋扈,一張諂媚的笑臉走到阮離跟前,講明事情的原委,還謙遜的請他做這個評判人。

阮夫子吩咐書生將兩幅畫掛了起來,還真就認真欣賞起來。

方到此時,圍觀的百姓才看清,書生果真將觀音娘娘的手勢畫反了,一時哄然笑開了。書生聽見圍觀者的嘲笑,又顧忌夫子在場,不好意思的垂着頭,沒敢再強辯。

阮夫子看看這張又看看那張,聲音冷清平緩地宣布,「各有千秋,蘇墨,你的畫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確實不夠心細,犯下明顯的錯誤。而這位……」阮夫子看着還不到他胸口的昭兒,放軟了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昭兒響亮的童聲回答他,「薛昭。」

阮夫子點點頭,自然的喚他昭兒,「你的這張畫,原原本本畫出了觀音菩薩,但靈動有餘,技法不足,若能得高人指點,假以時日定能有所成就。你可知道?」

昭兒看看自己的畫,又看看書生的畫,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但還是點點頭。

阮離繼續說,「你能在總角之年畫出這樣的畫作,已經很了不起了,是個可造之材。」

聽到這句話,昭兒才開心的笑了。

爭辯到最後,阮離給判了個平手。

算是保全了書生的名聲,也給了昭兒希望與鼓勵。

書生直到此時才明白自己錯了,錯在急功近利,一味希望趕在年節之前多畫幾張畫賣了過個好年。以至於出現明顯的錯誤,被一個毛頭孩子恥笑。

待人群散去,阮離牽着昭兒走到玉姑面前,提出要收昭兒為弟子,希望能跟他入書院潛心學畫。

玉姑在閨閣之時,對待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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