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凌寒》[玉露凌寒] - 第6章 柏少寒

要問的問題太多,下午阮離走後,呂隨本想等他回來的。不想,家裡僕人尋來,說是主人即將歸來,請表少爺回府迎接。

沒辦法,這僕人口中的主人是姨娘家的表哥,算是從小到大讓他頂禮膜拜的人吧。表哥要回,少不得他要回去候着,畢竟還住在人家院子里,而且,他也有必要見他的理由。

呂隨回了府里,等到表哥回來,陪他喝了一盞茶,略說幾句話。幾年不見,生疏不少。關係還沒暖過來,要求的事情還未說出口,人就被副將叫走,不知道忙什麼去了。人走了,他一個人也沒什麼意思,這才又出來尋阮離。

呂隨坐在廳里把一盞茶都喝得見底了,阮離才來。見他還是白日一身裝扮,便知他也是剛回來不久。笑着問他,「你這好容易放個假,回來了到底在忙些什麼,到現在不得閑?」

阮離挑眉乜他一眼,見他還是幾年前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大覺沒長進。款款入了主位,端茶抿一口。慢悠悠地道,「天這麼晚了,你此時登門,所為何事?」

一聽這種涼薄的語氣, 呂隨就跳腳,趁着沒有外人,連帶着下午收到的怠慢一起爆發出來,他拔高了音量,「你還問?我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你說走就走,連一個字都沒給我留。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現在到好,找着了,但你卻變了,變這麼冷漠,不認我這個朋友了。」

不及咽下的茶險些噴出來。阮離看向廳外候着的明凈,面容扭曲,顯然憋着笑。阮離眼角直跳。心想:這人難怪屢試不中。心中起了薄怒,壓着嗓音警告,「有事就說事,莫要胡亂說些其他的。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我不念多年的情誼。」

呂隨見他真的要來火,還想控訴的話又咽了下去,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些什麼。他自己回味了一番剛才的話,好像是不太適合兩個大男人,也不難怪他不高興。若是真把他惹惱了,倒霉的還是自己。他收起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勁兒,怨道,「那你當年為什麼不聲不響的離開,這個你總得說清楚吧?」

「自然是有說不得的因由,待時機成熟,自然告知你。」

呂隨不服氣,待要爭辯,卻被他重重的擱下茶盞的咔噠聲嚇得一時不敢多言。呂隨覷了覷他的神色,眉間籠着一股愁緒,午時見到他還不是這樣,冷還是冷,但沒有愁容,才過了一個下午就變了,不知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

阮離理了理衣袖,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站起身背着手在廳里踱步,「你折回來是為了什麼事?」

呂隨哼了哼,「我表哥來嘉林縣了,就下午的事,他是霍州防禦使,不好好在營地練他的兵,卻突然現身嘉林。我懷疑,要起戰事了。」說著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阮離多看了他一眼,心說,草包歸草包,至少不是缺心眼。知道以小見大,也不是完全沒救。轉而又想,或許這人吟詩作畫如牛嚼牡丹,對行兵作戰敏銳性卻挺高,說不定他真應該走武夫的路子。

前些時候阮離收到邸報,遠洲團練使姜淮被殺。書院里的幾位夫子知道了,議論紛紛,各有見解和猜測。朝廷下令靖安王楊琰徹查此事。當時給出的結論是仇殺,因姜淮平日里仗勢欺人,被人買通小妾下藥毒死了。

官府的說法看似說得通,但是,只要細想就會漏洞百出。一城團練使官職不高,但卻十分重要。若是城內什麼人有異動,必定是他最先察覺。

阮離知道的道理,朝廷自然也知道。所以,許多城池的團練使都是出自皇帝身邊的親衛隊,其實就是皇帝派往各地的眼線。監視各地軍閥頭目的動向。而姜淮便是替皇帝監視靖安王一舉一動的眼線。

此次他無端被殺,必定是窺得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被滅口。不難推斷,遠洲城內敢動他的,除了節度使就是城內的那位靖安王。而遠洲節度使張端其人雖然名字里有個端字,但是他本人一點端的邊也不沾,出了名的貪財好色,不僅後院姬妾如雲,更是肆意玩弄下屬妻妾,是出了名的臭蟲。若不是因為他有個受寵的侄女在後宮做昭容,而且生了皇長子,只怕早早就被革職查辦,扔到沒人的蠻荒之地去了。皇帝亦是對此人厭惡至極,所以丟到遠洲邊遠之地,眼不見為凈。而張端也是個識趣的,從不主動往皇帝跟前湊,只在遠洲作威作福,做他的土皇帝。

霍州與遠洲毗鄰,只隔了一條通天河,若遠洲有異,未防止叛軍北上威脅到京城,那麼,最先能調動的兵力,只有柏威軍了。遠洲發生的事,只怕遠不止姜淮被殺這一件。而身為節度使的張端出奇的安靜。以此來看,他不是被人捏住了把柄挾持了,就是已經同賊寇沆瀣一氣也參與其中。

再想想方才接到的兩封信,來自霍州老宅的舅舅說外祖母身體不濟,病了許多時,這幾日越發不見好,只怕熬不過今夏,催他回家見最後一面。另一封來自京城友人張鐸,他知他在嘉林縣,說起近日朝堂動蕩,嘉林非久居之地,勸他及早歸家。

張鐸位居吏部員外郎,其父乃當朝兵部侍郎,自然知曉朝廷舉措。

他信中雖未言明,但結合兩封信來看,只怕不少人都已得了消息,朝廷打算收拾遠洲了。

而且今日街上偶遇柏威軍,想必便是朝廷暗地做了部署,也好應對突髮狀況。

「下午我在街上遇見柏大人領着兩支隊伍穿街而過。雖然大批兵力還未集結,但是,連防禦使都親自前來,看來事情不小。我若猜得不錯,靖安王要造反。」話說完,阮離平靜的看着呂隨,等着看他的反應。

呂隨一愣,他還什麼都沒說,阮離就猜出來了。真不愧是名震京城的大才子。他佩服地說,「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下傍晚,我表哥回來一趟,說是這幾日不太平,只怕東南邊的靖安王那老匹夫這幾日有大動作,叫我別亂跑,安心呆在府里不要出來。」

「阮兄,若是真打起來,你……準備怎麼辦?」

阮離撫着袖口上繡的一片竹葉,沉吟許久,久到呂隨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悠悠開口,但似乎並不是回答他,「我不走,無論如何 這一次,我不會再走了。」

說完便起身喚來明凈送呂隨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辦。」

翌日,柏威軍入縣城的消息傳開,百姓們無不議論朝廷此次派兵的目的。

有些消息靈通的,說是縣城東邊的玉峰山下挖出了鐵礦。朝廷擔心當地官民私自開採,遂派兵鎮守。

又有些有門路的探聽到另一個消息。說東邊的那個野路子王爺,勾結海匪,搶佔了遠洲城,下一步就要攻打嘉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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