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再來看你。」
庄心語微笑着搖頭：「沒關係，我能照顧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藥。」
安森沉默片刻，想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最終還是將手機還給她。
「那你有什麼事隨時聯繫我。」
安森離開後，庄心語臉上的笑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委頓下來。
她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半晌後，對面響起周璟低沉沙啞的聲音。
「又怎麼了？」
庄心語極力保持着語氣的平靜：「阿璟，後天我就三十歲了，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原本以為她是看見新聞後，打電話來質問自己的周璟怔住了。8
腦子裡閃過自己當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壯語。
「庄心語，三十歲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後把你娶回家。」
那時的庄心語笑得眉眼彎彎：「好，我只愛你到三十歲，你不娶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氣里陷入沉默，只余周璟身邊嘈雜的人聲。
庄心語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是來逼你娶我。」
「明天，我會在我們原來住的房子那裡等你，陪我再過一次生日吧！」
旁邊不停有人催促，周璟壓下心中不安，語氣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庄心語從床頭櫃翻出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鑰匙。
環顧一眼這空無一人的房間，她獨自出了門。
夜深，街上仍車水馬龍，喧鬧繁華。
庄心語戴着墨鏡口罩地穿梭於其間，沒人認出這就是網絡上腥風血雨的主角。
人潮洶湧。
她踽踽獨行。
庄心語走進一家蛋糕店，選了一個自己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轉轉，走到一棟破舊的居民小區。
這是她和周璟最早居住的地方。
賺了錢後，他們將這裡買了下來。
她掏出那把鑰匙，打開了其中一扇門。
一打開燈，裏面布滿了灰塵，傢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訪的痕迹。
庄心語將蛋糕放進冰箱，又獨自將整個房子打掃乾淨。
就像是，他們從未離開。
她在這裡從天黑等到天亮，又從天亮等到天黑。
已是晚上十一點半，離她的生日只剩半小時了。
周璟仍然未出現。
庄心語將蛋糕打開，點燃蛋糕上的蠟燭。
想了想，她又撥通了周璟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許久，無人接聽。
庄心語苦澀一笑：「原本還想聽你說最後一聲生日快樂！」
她環住自己將頭埋進膝間，聲音帶上哭腔：「阿璟，你又失約了。」
從搬出了這個房子後，周璟似乎總是失約。
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她習以為常，再也數不清。
現在，她終於不得不承認，那個曾視她為珍寶的人，如今真的不愛她了。
過了不知多久，庄心語抬起頭。
她雙手合十，許下心愿。
「希望下輩子的庄心語，能夠過得快樂！」
她睜開眼睛吹滅蠟燭。
下一瞬，她起身往外走去。
身後，是一口未動的蛋糕。
天台上。
她打開微博，點擊視頻錄製。
庄心語嘴角勾起，露出和往常一樣元氣滿滿的笑來，開口道。
「今天的電台，我要講一個故事。」
「有一個小女孩，她從小生活在賭棍家庭里，過着到處躲債顛沛流離的生活，那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穩定幸福的家庭。」
「長大後，她成了明星，可她的母親卻賭得變本加厲，甚至連姐姐都變了。」
「她是家裡人的搖錢樹，卻得不到一點家人的溫暖。」
「後來，她遇見了真正愛她的人，那個人許諾她，三十歲一定給她一個家。」
說到這裡，庄心語沉默了許久，眼睛一點點紅了。
再開口時，她聲音沙啞了。
「我就是這個小女孩。」
「今天，我要跟我的粉絲朋友們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累了，也許……今天的視頻就是我最後的電台了。」
「也要跟那個人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法等你到三十歲了……」
庄心語輕聲哼起一首歌，歌聲被風吹得有些破碎。
「即使有天開個唱，誰又要唱，他不可到現場，仿似白活一場……」
「台前如何發亮，難及給最愛在耳邊，低聲溫柔地唱……」
發出對這世界的最後一條留言，庄心語退出微博。
攥住了心臟的絕望如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糾纏她。
她是在深海溺水的人，已無法自救。
天台的風很大，庄心語張開雙手。
與風相擁。
從高處墜落在地那一瞬間，時間定格在11點58。
庄心語死在了29歲最後兩分鐘。
離30歲只差2分鐘。
也是她和周璟約定的10年里，最後的兩分鐘。
……
西二環，車隊堵成長龍。
一輛埃爾法保姆車上，周璟看了眼腕上的手錶，揉了揉眉心。
一旁經紀人孟航無奈道：「今天在外地錄了這麼久節目，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為什麼一定要趕紅眼航班回京？」
周璟只覺得莫名心悸，卻又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他悶悶道：「今天是她三十歲生日，我答應了她要回來。」
孟航一頓，啞然無聲。
看着緩慢到幾乎沒有移動跡象的車隊長龍。
周璟煩躁地扯了扯領帶，終於還是妥協：「算了，先去酒店！」
明天再回去也一樣。
沉悶夜風似乎讓人喘不過氣。
他滑下車窗，不遠處的電子大屏突然切換新聞。
主持人眼眶通紅，語氣哽咽而急促。
「今日凌晨，歌壇天后庄心語發出自殺遺言後於一個老舊小區天台跳樓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