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任何交談。
車廂內一片沉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許念側眸看了溫子寒一眼。
他的身影映在夜幕里，一雙眸子也被黑夜浸染得漆黑，幽深不見底，瞧不清任何情緒。
她悄悄挪開視線，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在她眼中流轉。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了許念公寓的樓下。
但許念卻沒有動，她知道溫子寒一定有話要說。
沉默了半晌，溫子寒轉眸瞧她，目光不似往日清淡。
「你喜歡祁雲榭？」
聞言，許念淡淡一笑，輕聲開口：「阿榭他溫柔優秀，家世顯赫，對我也是偏愛……」溫子寒眉心微蹙，冷冷地打斷了她：「我問的是，你喜歡他嗎？」
許念頓了麗嘉頓。
片刻，她看向他，眼神平靜。
「合適比喜歡更重要。」
「這句話，是小叔告訴我的。」
第三十八章 凌遲話音落下，車廂里再次歸於寂靜。
溫子寒緊緊地盯着許念，眸色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感覺身體的溫度被盡數抽離，彷彿呆在冰天雪地的極川。
而心臟傳來的疼痛，好似被萬箭穿透一般。
但儘管如此，溫子寒的臉上沒有出現一點變化，還是面無表情。
這場凌遲，除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
溫子寒怎麼也沒想到，當初他為了和許念保持距離說出的話，如今也會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久久的沉默之後，許念別開眼，語氣淡淡道：「我還沒恭喜小叔，終於和秦小姐情投意合，看來霍奶奶的心愿很快就能完成了。」
溫子寒眉心微蹙：「我和秦音？」
許念笑了笑，卻不再繼續說。
她拉開車門：「小叔，早些回去休息，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說完，許念下了車，抬步走進公寓。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卻像是狠狠砸在溫子寒的心上。
好疼……原來看着心愛的女孩被別的男人佔有，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溫子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他打開指紋鎖，推開門入目便是一個被光籠罩的無塵箱。
而無塵箱中，掛着一件婚紗。
這件婚紗，正是許念當年為自己設計的那件！
三年前，溫子寒在許念離開上海之後便趕去了她的工作室。
他讓助理出面買下這件婚紗，此後便一直放在家裡。
許念離開的這三年，每當他難耐心中的思念，就會坐在客廳里看着這件婚紗。
有時候，甚至會看上一整夜。
溫子寒癱坐在沙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婚紗。
耳邊突然響起許念的聲音：「我也想結婚啊，我婚紗都準備好了……」心臟狠狠一疼。
溫子寒仰頭將罐子里的最後一口酒喝盡，手指一松，啤酒罐掉落在地上，發出極其清晰的一聲。
酒意慢慢侵蝕理智，慢慢地麻痹了神經。
溫子寒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從背脊侵襲進來，渾身的血液彷彿都涼透了。
他看着天花板漸漸失神。
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與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
他何嘗不想給許念幸福？
但是橫在兩個人中間，阻擋他們的是兩個家庭。
溫子寒別無他法，只能掩藏自己的愛意。
就算他的愛意被許念發現，他也只能推開她。
客廳中，一片寂靜。
溫子寒深吸了口氣，拿起手機。
抬起時屏幕自動亮起，上面十八歲的許念笑容燦爛，美好地想讓他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
他深深看着，緩緩抬起手指想要觸碰。
可剛碰到，屏幕卻熄滅了。
溫子寒喉間一梗，悲慟如漲潮的海水將他席捲。
就是這樣了。
他和許念，永遠只能停留在小叔的這一聲稱呼上。
再靠近一步，都不行。
「淺淺……」男人充滿悲傷的聲音在客廳中迴響。
一滴淚水，從眼角緩緩流淌，掉落在地板上，碎了。
……另一邊，許念回到家。
她洗了澡後走出浴室，目光不經意落在客廳茶几上的那束玫瑰花上。
「合適比喜歡更重要。」
這句話是在六年前，她對溫子寒表白之後，他說的話。
如果單論合適，祁雲榭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可是單方面的付出，真的能維持一段感情嗎？
許念不知道。
此刻她的思緒已經亂成了一團。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後，許念終究還是打開了和祁雲榭的聊天框。
她咬了咬唇，發送消息。
「阿榭，明天……我有話想和你說。」
第三十九章 斷聯許念輾轉反側了一整夜。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既不傷害到祁雲榭，又能把這層關係解開。
就這樣糾結到天色泛白。
許念起身走進浴室，鏡子里的她眼下微微泛着烏青。
剛洗漱好準備去工作室時，祁雲榭竟打來電話。
許念微微一怔，以為他是想問昨晚那條消息的事。
不料剛接起電話，祁雲榭還沒開口，聽筒里先響起飛機巨大的轟鳴聲。
飛機？
許念輕蹙起眉：「阿榭？」
祁雲榭似乎正在走路，聲音聽起來不太穩：「淺淺，我母親臨時喊我回北京一趟，我大概是不能和你一起前往倫敦了。」
世界藤蔓服裝設計大賽的比賽現場在倫敦。
許念頓了頓，瞬間就忘了自己想和他把表白的事說清楚。
「這麼突然？」
「嗯。」
祁雲榭低聲應道，「所以如果三天後我沒回來，我們就在倫敦見。」
許念握着手機，點了點頭。
想起祁雲榭根本看不到，才輕輕說了句：「好。」
電話那邊傳來登機的提示聲，祁雲榭說：「那先掛了。
淺淺，到北京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一路小心。」
許念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