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於愛情》[不拘於愛情] - 第3章

她顴骨有擦傷,手臂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現在還纏着紗布。

但比起如今生死不明的郁寧,這傷不算重。

周靳硯避開了她的目光,語氣淡淡:「沒有,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陸絲絲不走,她站在原地,紅着眼圈望向他。

「你後悔了是不是?」

「後悔什麼?」

「後悔和我訂婚,後悔那天你抓住的人,怎麼不是她!」

周靳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陸絲絲卻立刻明白了:「周靳硯你搞清楚,她只是個為了錢自甘下賤的替身!」

她拎着她的愛馬仕,手上套着粉鑽戒指,渾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過百萬。

鬼使神差地,周靳硯就想到他一次見郁寧的時候。

在燈光昏暗的酒吧,燈紅酒綠的迷亂里,她穿着洗得發白的襯衣,頭髮留得很短。

客人有意調笑,把小費從她領口塞進去。

她平靜地拿出來,仔細地收進兜里,還跟人道謝。

那雙眼睛裏,好像有火焰在燃燒。

包括後來。

她為了三十萬,主動送上門,投懷送抱。

他在聽聞有關陸絲絲的花邊消息時,心生怒氣,有意在情事間折磨她。

很多個彎下脊樑的時刻,她眼裡的火焰或許有短暫的黯淡,卻始終沒有熄滅過。

周靳硯承認,他一開始是看不起郁寧的。

他和她的人生,遙遠得像是兩個世界。

第一個錯亂的夜晚,他幾乎是按着她在宣洩情緒。

郁寧一聲不響,都受了,只在那盞昏暗搖晃的燈影里,她垂着眼,睫毛劇烈地顫,好像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第二天早上,她問他,能不能問他拿一筆錢。

「就當作是借我的。」

周靳硯越發覺得輕視,至少他從前找過的女伴里,沒有這樣迫不及待就亮出目的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問:「要多少。」

「三十萬。」

她說完,停頓了一下,又有些局促地補上了一句,「如果能多幾萬也可以,當作備用。」

他的筆尖在支票紙頁上頓住。

忽然覺得很荒謬。

他隨手扔給上一任女朋友的分手費,是郁寧要的價格的十倍不止。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意識到了,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靠近他,並不是因為貪慕虛榮。

而是走投無路。

後來他在郁寧身上發現了很多傷口,深深淺淺的疤痕。

她不太在意,說小時候上學要走山路,有時候下雨,會摔跤,就留了疤。

後來周靳硯曾經無數次地想過,那時候他心上忽然冒出的短促的痛楚,其實就應該是心動的開端。

只是被他強行忽略掉了。

他喜歡了陸絲絲那麼多年,她就像一朵永遠被精心呵護,不染一絲塵埃的花,驕矜倨傲是應該的。

而郁寧……
像是澄澈的湖水。

她總是沉默地跟在他身邊,對他和朋友蓄意的刁難正義照單全收。

他們越輕視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就越發倒映出他們的卑劣和不堪。

周靳硯有時會焦躁不安。

因為他覺得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

她只是為了錢,為了那可笑的三十萬所帶來的恩情,才被迫留在了他身邊。

他知道她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書,好像在隨時準備着離開他。

她看書時那樣渴求的、熱烈的注視,他從沒有一秒鐘得到過。

他只想讓郁寧的眼睛裏能容納他,哪怕是討厭和恨意也好。

於是一步錯,步步錯。

郁寧墜崖後的第十天。

所有人都說,她不可能生還了。

朋友勸他:「算了吧,已經這樣了,別為了一個死人和絲絲鬧不愉快。再說了,你不是說過,她只是替身而已嗎?」

周靳硯抬起頭。

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陸絲絲在旁邊掉眼淚。

她質問他:「林嘉入獄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這時候你宣布取消訂婚,不是在告訴別人,你是在陪我演戲嗎?」

「阿硯,你真的不為我的事業考慮嗎?」

這時候,她還是叫他阿硯。

用溫柔哀婉的口吻,眼睛裏是惹人愛憐的神色。

周靳硯忽然意識到,其實郁寧從來沒有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叫過他。

一開始她叫他周總,後來在他的命令下,也只肯再進一步,連名帶姓地稱呼他。

客客氣氣,生疏至極。

周靳硯開始頻繁地夢到郁寧。

夢裡他沒有那樣羞辱輕視她,沒有用報恩把她留在身邊,於是她對待他的態度日漸溫和,也肯卸下心房叫他一聲「阿硯」。

他去科研所接她下班,車裡藏着一大捧玫瑰。

她有點驚訝地接過花束,終於肯沖他真心實意地笑一笑。

可醒來時,什麼也沒有。

床頭擺着郁寧曾經看過的書,寫過的論文,暗自研究過的實驗成果。

那是她的世界,他從未有一刻進去過。

就這樣過了三年。

某天他在新聞里,某個國外的科研成果發佈會上,不經意地一瞥。

角落裡有個身影微微熟悉。

周靳硯驚得站起來,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他託人去查,對方很快回復,那個人不叫郁寧,是國外某大學生科專業的在讀博士生。

好像從溫暖虛幻的美夢中跌落,周靳硯沉默地盯着窗外,好久。

才一字一句地說:「她還活着。」

郁寧的屍體始終沒有找到。

那意味着,她總有幾分生還的機會,哪怕小得可憐。

周靳硯開始滿世界地找她,就從那片懸崖開始。

那片海域流向哪裡,誰去過那裡,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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