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過下去了……」
可話還沒說完，一隻鐵烙般的手登時攢住她的手腕。
愕然抬眸，撞上余夢洲深沉的眼神。
他下顎緊繃，匆匆朝司令敬了個禮：「我們先走了。」
說完，直接就把人一路拽了出去。
程婉蘊踉蹌跟着，幾次差點摔倒，直到出了機關大樓，她才用力抽出被攥紅的手：「放手！」
余夢洲看着她，語氣加重：「程婉蘊，你也知道說你已經不是孩子了，能不能成熟點？」
面對男人少有的慍怒，程婉蘊心頭顫了顫，委屈一下湧上心：「那你告訴我，我還要怎麼成熟？你讓於英楠頂替我進了電視台，她讓我參加不了高考，你也維護她………」
「我把錯攬到自己身上，就算離婚也影響不了你的前途，你為什麼要拉我離開，難道在你這兒，我已經連離婚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看着她漸紅的眼眶，余夢洲心頭又躁又火。
僵持了幾秒，他終究是什麼都沒說，越過她大步離去。
程婉蘊站在原地，仰起頭疲憊地吐着氣，眉眼間都是被逃避的悲哀。
因為喝了一夜的酒，嗓子已經沙啞，她只能去單位向站長請兩天假。
看着一臉魂不守舍的程婉蘊，站長將一份文件遞過去。
「上回你沒去成電視台，我也替你可惜，不過廠里這次有個去首都培訓的計劃，我覺得你還是有機會的。」
「如果順利完成培訓，不僅有筆豐厚的獎金，還能在首都分配工作，但你要去的話，就得早做決定。」
聽到這話，程婉蘊黯淡的眼神忽得亮起來，急切點頭：「去去去！謝謝站長！」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暫時忘了跟余夢洲鬧離婚的不愉快，滿心都是首都的培訓。
沒能進電視台和沒能高考已經是遺憾，她不想再錯過這珍貴的機會！
填好報名表後，程婉蘊立刻趕回家收拾行李。
剛打開衣櫃，身後便傳來穩重的腳步聲。
轉身望去，是余夢洲。
四目相對，余夢洲看着她手中的包裹，眸光忽得暗了下來。
空氣有瞬間的凝結。
程婉蘊眼底閃過抹掙扎，但還是決定把自己準備去首都的事告訴他。
可剛張口，便見余夢洲走過來，忽得把她抱進懷裡——
「婉蘊，我們要個孩子吧。」

程婉蘊瞳孔微縮，詫異看着不久前才跟自己不歡而散的男人。
不等她開口，余夢洲便解釋道：「我想過，如果我們有個孩子，你應該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看着他眼中完成任務似的的安撫，程婉蘊的心又沉了下去。
「你真覺得最近的一切是我在胡思亂想嗎？打從於英楠回來，你有幾次認真聽過我說話？」
說完，也不再糾結，她轉頭繼續收拾行李：「我準備去首都培訓，這幾天就住員工宿舍了，正好我們分開，各自冷靜冷靜。」
她強迫自己不去看身邊男人是什麼表情，但明顯能感覺到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
面對態度堅決的程婉蘊，余夢洲疲憊地捏着眉心：「你這樣，真的讓我覺得很累。」
他實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麼忽然變得聽不進解釋？
程婉蘊頓住的手微微收緊：「……既然累，為什麼不肯分開？」
余夢洲喉結滾動，始終沒能給出回應。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聽着外頭客房的開合門聲，程婉蘊眸光漸暗。
又是這樣，每次觸及離婚的話題，余夢洲總是避開。
就好像「離婚」這兩個字燙嘴。
程婉蘊逼着自己甩掉所有情緒，收拾好東西便去了軍服廠員工宿舍。1
一連幾天，她都沒回過軍區，更沒跟余夢洲見面。
一個星期後，培訓通知終於下來，程婉蘊跟着其他幾個同事準備坐車去機場。
可腳剛踏上車，手就被一股蠻力狠狠攢住。
轉頭望去，是不久前來的新廣播員小林。
程婉蘊還沒反應，小林『噗通』一聲跪下來了，聲淚俱下：「婉蘊姐，你知道我爹一直癱瘓，又被查出尿毒症，需要一大筆手術費，可他為了供我念大學已經把家底掏空了，我必須得快點掙到錢啊……」
「您是政委夫人，就算不去培訓也不會影響豐衣足食的生活，但我跟我爹就活不下去了，求求您把培訓的機會讓給我吧……」
說著，不要命似的磕晚.晚.吖起頭來。
程婉蘊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小林躲開她的手，一雙眼睛盯着她，卑微的眼神竟多了分偏執：「如果你不肯，就是不讓我活下去了。」
說著，她就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
「別衝動！」
一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拉住小林，周圍人紛紛沖呆愣的程婉蘊埋怨。
「程婉蘊，小林挺不容易的，你就讓讓她吧。」
「小林是大學生，你還只是個高中生，去了還不一定能拿獎，倒不如把機會給她，等她拿到獎金救了她爹，也算是你積福了。」
「就是，余政委平時助人為樂的，你是他媳婦，覺悟也應該高才對。」
大家七嘴八舌，匆匆趕來的站長一看，嘆了一口氣，面露難色開口：「婉蘊啊，小林這樣尋死覓活的，萬一鬧出事來也影響廠里，你跟余政委臉面上也過不去。」
聽出站長話里的意思，程婉蘊一下白了臉：「站長，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經……」
話還沒說完，小林直接爬起來，擠開她上了車，還不忘朝站長點點頭：「謝謝站長！」
車子遠去，天空飄起了雨。
程婉蘊僵在原地，沒聽清站長又說了什麼，只是回過神時，周圍只剩下她一個人。
好半天，她才挪開腿，渾渾噩噩走在雨里。
讓。
她一直都在讓，可誰在乎過她的感受？
是不是只要還是余夢洲的妻子，她就要一輩子讓下去？
像是受到某種牽引，程婉蘊忽然停下腳，抬頭看去，眸光一震。
面前停着輛吉普，余夢洲和於英楠共撐一把傘，談笑風生地走了過來。
他將傘偏向於英楠：「孩子的戶口已經遷到我名下，你可以放心了。」
說完，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可轉目間，不偏不倚撞上程婉蘊深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