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最後一朵玫瑰》[初夏的最後一朵玫瑰] - 第5章

小孩子對時間沒有概念,大人卻總是被時間推着往前趕。不知不覺間,燕子飛了回來,老樹吐出新芽,而孩子們也比以前長高了一些。原來,時間已經到了2003年的春天。

這是四月初的一天,天氣已經轉暖,但還透着一股清寒。陽光明媚,飛機在湛藍的天空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白線,隱約有飛鳥在天上穿梭。一切如舊,只是以往熙熙攘攘的巷子口,變得冷清了許多。

二中教學樓前排着長隊,中學生們正排着隊量體溫。這一年,一場前所未有的病毒席捲了華夏大地,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役正在打響。學校外面,每個藥店門口都貼着「口罩到貨」的字樣,家長們將每個藥店都擠得滿滿的,衝鋒陷陣一番,才能買到幾個口罩和幾包板藍根。

校園裡的孩子們尚且不知愁滋味,一點兒都沒覺得可怕,排着隊也嘻嘻哈哈地瘋鬧着。校廣播里正在播放着《最後的戰役》,當前奏出來的時候,喬琳和趙琳琳用手比着槍,衝著對方「噠噠噠」地開了起來,嬉鬧了一會兒,很快就輪到她們了。

班主任戴着口罩,用紅外線測溫儀在喬琳耳邊測了一下,並讓她將作業本拿出來。學校規定,每天上學時要檢查前天晚上和當天早上的體溫,而且必須要有家長簽字,否則不能進教室。

班主任確認了喬琳的體溫,點了點頭,剛要放她進去,卻冷不丁地問道:「你姐姐是不是在復旦來着?」

喬琳痛快地點頭:「嗯吶!」

「最近她回家了嗎?」

「沒有,我姐也開學了,不可能回來啊!」

老師這才放下心來,說道:「那就好。如果你姐姐從上海回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老師啊!」

喬琳腹誹——這也太嚴格了吧?她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收起作業,蹦蹦跳跳地走了。

趙琳琳也很順利地過關了,二人手拉手往教室走去。音樂放到了最後,二人一起唱了起來:「我留着陪你,最後的距離,是你的側臉倒在我的懷裡,你慢慢睡去,我搖不醒你,淚水在戰壕里決了堤…」

趙琳琳突然嚴肅地問道:「如果真到了最後那一刻,你會不會留下來陪我?」

喬琳摸不着頭腦:「你說啥呢?」

趙琳琳嘆氣道:「聽我爸說,一旦染上了非典,那就得去隔離。我本來就怕去醫院,如果還要隔離,那我沒有病死,也就嚇死了!」

喬琳挽起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別擔心啦,現在查得這麼嚴,病毒一定會控制住的。再說了,像我這麼講義氣的人,怎麼可能把朋友一個人丟下?」

趙琳琳苦着臉說道:「我爹媽不管我,我可只有你了,你千萬不能丟下我!」

喬琳沖她眨了眼睛一下,調皮地說:「誰說的,你還有周杰倫呢!」

聽到偶像的名字,趙琳琳一下子樂開了花:「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華語樂壇的天王巨星,那時候我就嫁給他,當天王嫂!」

喬琳從來不打擊好朋友,只會陪着她傻笑,跟她一起做白日夢。趙琳琳很開心,又說道:「你喜歡的那個小帥哥,以後也會成為大球星的!」

在去年的**上,喬琳對一個巴西少年一見鍾情。該怎麼形容他呢?白皙的牛奶皮膚,清澈而又美好的眼神,還有高大修長的身材,跑起來像精靈王子一樣瀟洒靈動,就像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一樣。他雖然只上場了十幾分鐘,可喬琳的孟寧傅廷修目光全在他身上,巴西隊的那些大佬們好像也很寵這個大男孩。

後來,喬琳就拚命給趙琳琳賣安利,用她的話說,「他上場的那一刻,他簡直就像是披着聖光下凡到人間的天使」。

可惜那個少年還不算出名,國內的雜誌上很少能看到他的新聞。每次在邊邊角角看到他的消息,喬琳總會小心翼翼地剪下來,貼到本子上,這樣翻起來,就好像看着他成長一樣。

喬琳希望他成名,那樣他就能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華了;可是又怕他出名,長得像天使一樣的男孩,一旦出名了,那自己豈不是多出了很多情敵?

唉,粉絲的心情就是這麼複雜。

二人剛到教室坐下,前桌楊旭便轉過頭來,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聽說了嗎,隔壁高中部出現了一個疑似病例。」

「嗯?」兩個琳瞬間嚇傻了,趙琳琳恐懼地抱住了喬琳。

「哈哈,嚇你們的,小樣!」

楊旭面露得意之色,喬琳捲起本子輕打了他後腦勺一下,說道:「你再這樣亂說,小心我打你哦!」

「別別別,女俠饒命!」楊旭急忙拱手求饒,說道:「沒有那麼誇張,但高中部那邊的確出事了,我剛去辦公室聽老師說的。」

「出…出什麼事了?」

喬琳莫名擔心,但上課鈴響了,楊旭一臉遺憾地轉過頭去,說道:「等下課再跟你們說吧!」

***

2003年,高考第一次提前到了6月份,自然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慶幸可以提前解放,有人卻擔心少了一個月的複習時間,會影響高考的分數。對於二中學子來說,大多數人是不贊成6月高考吧!

二中的作息時間堪稱變.態,早上五點十五起床,五點半去操場跑操,六點開始上第一節早自習,一天的學習生活就此開始,直到晚上十點下晚自習。住宿生沒有時間寫作業,就照着手電筒在被窩裡學習。沒有周末,一個月大休一次,假期一大半時間都在補課。學習環境如此嚴苛,因此很多人戲稱這裡是「港城市第二看守所」。

喬楠上大學後,跟同學說起過高中生活,很多人都表示不相信。可是生在高考大省,如此拚命也不一定能搶到可憐的入學名額,還有什麼理由懈怠呢?

因為非典,二中取消了早操時間,改成了排隊量體溫。這天早上是薛冬梅整理內務,到教室的時間有點兒晚。教室外面放着一張桌子,喬楠在那裡幫班主任量體溫。

「我給你測一**溫吧!」喬楠簡單地說。

薛冬梅沒吱聲,將齊耳短髮抿在耳後,露出了一隻還算小巧的耳朵。

別人都說薛冬梅身上有很重的味道,喬楠心想,自己一定是得了鼻炎了,因為他什麼都沒聞到。他面色如常地量完體溫,剛要放她進去,臉色卻突然變了。

「怎麼了?」班主任呂老師問道。

喬楠將體溫計遞給呂老師,呂老師當即驚呼一聲:「37度2?」

她喊這一嗓子,整個實驗一班全炸了。薛冬梅也有點兒傻了,繼而強硬地說:「不可能,肯定是你們量錯了。」

呂老師又量了一下,還是相同的結果。她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說道:「趕緊,趕緊隔離吧!」

實驗一班沸騰了,很多人早就看薛冬梅不順眼了,這下總算找到了借口,憤怒地讓她滾出去。她的五個室友更是像染上了非典一般,絕望地大哭起來。

不僅僅是薛冬梅發燒讓人感到絕望,還因為她父親昨天剛來學校看過她,而她父親之前一直在上海打工。在二中學子們眼中,只要是出了港城,那全天下都是疫病泛濫的高危地區,更何況大城市上海呢?

薛冬梅臉色鐵青,憤恨地瞪着同學們,埋着頭就要往教室里闖。喬楠攔在她面前,嚴肅地說:「先等一等,你這樣會害了同學們!」

薛冬梅發了瘋,在教室門口竭嘶底里地大喊起來:「我沒病!你已經耽誤我五分鐘了,這五分鐘可以背好幾個單詞,做好幾道題,能提高好幾分!你不讓我學習,那就是讓我去死!快讓開!」

教室里,同學們的呼聲如同一股熱浪,源源不斷地衝擊過來,喬楠背後已被汗水濕透;而面前的薛冬梅則像一隻狼,眼睛裏的仇恨與怨毒讓喬楠不寒而慄。若真耽誤她考大學,她可能會把自己給撕成肉條。

在這個非常時期,一提到發燒,就會聯想到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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