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最後一朵玫瑰》[初夏的最後一朵玫瑰] - 第7章

天亮以後,喬楠就可以回學校了,而薛冬梅還要繼續留在醫院打吊瓶。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不再那麼焦慮地想要學習了,甚至笑着跟喬楠說再見,約好學校見。

喬楠心情舒暢,不想一走出醫院,就看到了面色陰沉的媽媽,還有眼睛紅腫的妹妹。喬琳到底是年紀小,看到哥哥沒事,立刻飛奔過去抱住了他:「嚇死我了!」

喬楠拍了拍她的背,甚至慈祥地笑了笑,在這一刻,兄妹間的「恩恩怨怨」全都煙消雲散。雖然,過不了三分鐘,二人又會吵作一團。

李蘭芝將早餐塞到喬楠手裡,冷冰冰地說了句「瞎胡鬧」,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喬琳用手背擦去眼淚,悄悄說道:「媽媽昨晚一夜沒睡,我還看見她哭了!」

喬楠料到了,看着媽媽的背影,愧疚湧上心頭。不過也就愧疚那麼一小會兒,在跟妹妹一起上學的路上,跟她逗了幾句嘴,就把愧疚忘到九霄雲外了。

喬琳在馬路牙子上蹦蹦跳跳:「對了,剛才王大爺還問我,你今天怎麼沒去買包子?他給你留了二十個呢!你是豬嗎?一次吃二十個包子?」

喬楠瞬間緊張起來,捂住了妹妹的嘴:「你怎麼跟他說的?」

「我沒說什麼呀,只說你去醫院了。」

「那就好。」喬楠鬆開手,說道:「如果你敢跟媽媽說…」

「那就拿封口費來。」喬琳伸出手,無比嫻熟地談着這筆業務。

喬楠咬牙切齒,從褲兜里掏出幾塊零錢,放在了妹妹手裡。喬琳很是得意,衝著哥哥做了個鬼臉,背着書包就跑了。

兄妹倆在校門口分道揚鑣,喬楠邁着大長腿跨上樓梯,嘴裏吃着媽媽給他買的煎餅果子。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好是第一節課上課前。他打開教室門,同學們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一剎那間,教室格外安靜。但是不過幾秒鐘,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徐威那個二貨還站起來歡呼。

喬楠塞了滿嘴的煎餅果子,一下子就被同學們給弄愣了。他去了隔離病房一天一夜,怎麼回來就變成了大英雄?

直到上課鈴響起,教室才安靜了下來。徐威假裝摸了把眼淚,百感交集:「實不相瞞,我們都以為你要掛了。」

「你才要掛了呢!」

若不是在上課,喬楠真想把這個二貨給吊起來打一頓。

不過喬楠確實感受到了同學們的變化。或許在他們眼裡,自己真的去鬼門關走了一遭,而他們也在恐懼中捱過了一天。對這些十八九歲的孩子來說,「死亡」原本是個太遙遠的詞眼,而此番虛驚一場,讓他們一夜間長大了不少,以至於明白了什麼叫做感恩和慶幸。

薛冬梅又打了一天吊針,才確定可以出院了。考慮到她家的實際情況,再考慮到她逆天的學習成績,學校低調地幫她墊上了住院費,反正本來也沒有多少。在出院之後,薛冬梅先去了校長辦公室,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並且跟徐校長承諾,等她有能力之後,一定會償還這筆錢。

徐校長只是笑笑,並沒有往心裏去。並且很明確地告訴薛冬梅,學校只是惜才心切,並不會以此來做宣傳,讓她放心。然而在數年之後,當二中的「希望助學基金會」成立、而薛冬梅正是基金負責人的時候,徐校長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一諾千金」。

薛冬梅是在晚自習時分回到教室的,她低着頭走得飛快,就是不想引起注意。儘管同學們都知道了她的動靜,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低着頭做自己的卷子,好像提前約好了一樣。

薛冬梅剛坐下,同桌王岩就把一堆卷子都遞給了她,小聲道:「這是今天剛發的,明天就要講。」

卷子疊得整整齊齊,而且根據科目的不同,都用便利貼給隔開了。薛冬梅心裏一暖,蠕動着嘴唇,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謝謝。」

王岩也同樣囁嚅了一句「不客氣」,又找出幾個筆記本,放在薛冬梅面前:「這是喬班長讓我給你的,這是他這兩天記的筆記。」

學生時代的筆記無異於個人的武功秘籍,薛冬梅沒想到喬楠會大大方方地借給自己。她一邊奮筆疾書地抄,一邊想,有時候「謝謝」兩個字的確太蒼白了。

她抄完了,回過頭去看那個少年。他眉頭緊鎖,右手在不停地寫寫畫畫,似是在鑽研什麼刁鑽的問題。都說專註的男生最有魅力,也難怪那麼多女生偷偷喜歡他了。

難以置信啊,這個少年居然在醫院裏陪了自己一晚上,還跟自己聊了那麼多!薛冬梅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又燒了起來。

***

二中女生宿舍,409房間里,一群女孩子在嘰嘰喳喳地討論着。

「昨天李嬤嬤特意來了解情況,數落我們的不是,說我們嫌她臟,帶的東西也不衛生,一次次忽視了她的好意,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什麼呀!明明是她不通人情好不好!」

「李嬤嬤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她會一次次地問,直到解決好了為止。現在怎麼辦,咱們得給她個交代啊!」

大家七嘴八舌,最後也沒個定論,眼看薛冬梅就要回來了,黃金子看到了桌子上的核桃,靈機一動:「嘿!咱們當著冬梅的面兒,把核桃吃了吧!」

王岩嫌棄地皺起了眉頭:「才不要!聽說這是從山裡撿回來的,那麼臟,誰敢吃?」

黃金子說道:「我聽我媽說了,這樣的核桃營養價值最高,要不冬梅也不會把它們當寶貝,拿給我們吃呀!」

張娟連連搖頭:「我心裏有疙瘩,不太敢吃。要吃你吃唄!」

核桃是春節過後薛冬梅從家裡帶回來的,家裡的核桃差不多都賣掉了,爸爸特意為她留出了五斤,讓她補補腦子。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這是難得的好東西。她一聲不吭地放在了室友的桌子上,也不管她們喜不喜歡。

為了改變同學們對自己「摳門」的印象,她在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大把。她默默做出的努力,只換來了寥寥幾聲「謝謝」。雖然室友們沒有當著她的面扔掉,但是也沒吃,這些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黃金子說道:「這樣吧,咱們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就吃第一個,如果沒有不良反應,咱們就分着吃了,好不好?」

眾人紛紛贊成,然而黃金子還是輸了。她哭喪着臉說道:「最先的倡議者往往是最深的受害者,這話真是一點兒都不假!」

張娟已經麻利地砸好了核桃,放在了黃金子手中。黃金子眉頭緊鎖,一臉苦相。在門口把風的王岩催促道:「快點兒,她走過走廊了,快吃下去!」

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黃金子眼含熱淚將核桃吞了下去。她誇張地又哭又笑,無措地拍着室友們的肩膀:「哇,原來核桃這麼好吃!」

薛冬梅正好聽到了她的讚美,她在門口愣了一下,但是沒吱聲,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床位。黃金子沒有氣餒,而是大聲說道:「真的好吃!不信你們嘗嘗!」

黃金子已不是剛才那幅又哭又笑的怪異表情了,張娟將信將疑,砸開一個吃了,也讚不絕口:「哇,真的挺好吃的!」

薛冬梅正在往上鋪爬,聽到她們的讚美聲,頓時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頭來。黃金子真誠地說道:「下次再給我們帶點兒吧!」

薛冬梅愣了幾秒鐘,點了點頭:「好。」

「哦,對了!」張娟從桌子上拿過一瓶還未開封的洗面奶,遞給薛冬梅:「今天我姐姐來看我,給我帶了點兒洗漱用品。我現在用的洗面奶夠用到畢業了,這瓶你幫我用了吧!」

薛冬梅從梯子上跳下來,卻沒有接過洗面奶。她剛進宿舍的時候,都是用香皂洗臉,結果這群城裡的女生大笑道,「哇,現在還有人用香皂呢!」洗澡的時候,她也不會用沐浴露,又被室友們笑了一番。從那兒以後,她再也不跟她們一起洗澡了。

昔日的嘲諷聲還回蕩在耳邊,被踩碎的自尊心還沒有長好,若按照薛冬梅以前的脾氣,她早就一手打翻了,並且驕傲地留下一句「誰稀罕」。不過這兩天的歷險,也讓她收斂了很多,她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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