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倉惶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他喘息着，怔怔看着雪白的四周。
這是病房，他正在注射葡萄糖。
「廷川！」
一個女聲的驚呼讓沈識硯眼底划過一抹期待，他抬起頭，那抹期待頃刻消失。
不是折霧，而是葉知薇。
葉知薇快步走到病床邊，倒了杯水：「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快兩天了。」
她將水遞了過去，但沈識硯並沒有接。
葉知薇一僵，只能將杯子放在桌上，嘴裏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看着沈識硯消瘦了一圈，她忍不住心疼道：「廷川，你別難過了，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
聞言，沈識硯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嗎？
如果他給折霧足夠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會提離婚，也不會選擇留在那兒。
如果他早些將兩人的矛盾解開，他們是不是還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沈識硯闔上眼，艱難地吞咽着滿心的苦澀。
葉知薇目光落在他無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覺攥緊：「折霧……是你妻子嗎？」
沈識硯摩挲着戒指，滿目悲涼：「嗯。」
他第一次在醫院裏，對外人承認了他和折霧的關係。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卻像根根鋼刺扎進了空落落的心底，讓他難以承受。
葉知薇緊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滿心的失落。
難怪那天晚上折霧會問她那樣的問題，她還自以為是的說出了那樣的話。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折霧面前和沈識硯那麼親密，一種羞恥感漫上了葉知薇的心。
她紅了眼，哽聲道，「對不起。」
聞言，沈識硯怔了怔。
或許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
他對不起折霧。
他讓她一個人承受着瘟疫的折磨，甚至孤獨的死在了國外。
沈識硯泛白的唇彎了彎，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踉蹌着朝病房外走着。
「廷川！」
葉知薇忙扶住他，勸道，「你現在還很虛弱，得休息會兒。」
沈識硯抽出手，通紅的眼中帶着無所謂：「我就是醫生，知道該怎麼做。」
葉知薇的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他心裏想的是折霧，但還是忍不眼淚。
可她憑什麼去傷心。
沈識硯和折霧是夫妻，她差點成了第三者。
折霧為了救人犧牲自己，她又憑什麼去爭……家門外。
沈識硯遲遲沒有進去，他扶着門框，根本無法提起回家的勇氣。
直到天漸漸黑了，他才打開了門。
一股沉悶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在餘暉最後的光芒中，整個客廳昏暗的分外蒼涼。
每個桌面和角落都已經落了一層薄灰，陽台的綠蘿已經枯死，凋零的葉子四散落在地板上。
一陣帶着熱氣的晚風從廚房沒關的窗外吹進來，捲起冰箱門上不知道貼了多久的一張便利條。
沈識硯黯淡的眸子閃了閃，俯身將腳邊的便利條撿起。
——冰箱里有牛奶，記得熱一熱再喝——字跡娟秀，只是最後一個字留下一個深深的墨點。
好像留言的人在思考或者猶豫什麼。
沈識硯看着這小小的一行字，乾澀的眼眶一熱。
他慌忙仰起頭，強忍着疼痛將眼淚逼了回去。
將便利條小心地放進口袋，邁着沉重的腿走進了房間。
蒸籠一般的溫度讓沈識硯再次想起依誮了那天的火，那把將折霧燃成灰燼的火。
他頹然地坐到床上，微顫的手緩緩撫着床的另一側。
明明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但他卻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