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鳳汐的心早就麻木了，連痛也不會。
只是她依舊記得三月前剛醒來的時候，過去的一切，彷彿一場夢。
她遍體鱗傷，心如死灰。
「咚咚咚」門再次被敲響。
明鸞的聲音傳來：「娘娘，帝君來了，正在門口等候。」
鳳汐聞言忽的一顫，帝君封翊？
回憶如洪水猛獸般，猛的襲來，鳳汐瞬間臉色煞白。
她深吸口氣，手狠狠的攥住桌角，開口道：「讓他走，本宮不見任何人！」
強忍平靜的語氣中，透露着細微的顫抖。
可是話剛落，房間的門就被人突然打開。
一個玄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鳳汐下意識望去。
是封翊！

第73章

「你來做什麼？」
冷漠的話語讓封翊的心忍不住一顫。
他上前一步：「鳳汐，……」
「你想說什麼？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嗎？無論是九重天還是人間之事，我們的緣分都已經盡了。」
鳳汐連看也不看他，面色冷淡到了極點。
封翊原本要出口的話全部被堵在了喉嚨。
其實他也已經回九重天三個月了，只是修為受損，直至今日才醒來。
一醒來，他便來了此處。
鳳汐的態度，是預料之中的，不過他並不想放棄。
「過去的一切都讓它過去好嗎？鳳汐，跟我回去吧。」
封翊上前，拉過鳳汐的手，眼中的真切清晰可見。
鳳汐抬頭望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曾經那麼熟悉的兩人，如今再次相對，卻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她毫不留情的收回手：「你走吧，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為什麼？」封翊直到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鳳汐看着他：「為什麼？你覺得我們之間還能回到過去嗎？你覺得一切發生了，真的還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嗎？」
鳳汐疲憊的搖了搖頭：「封翊，我們回不去了。」
封翊猛的一怔，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痛苦，他下意識的去拉鳳汐的手。
「小白……」
此話一出，兩人都楞在了原地。
鳳汐猛地甩開他的手：「你別叫我，我不是小白，也不是小九，他們早就死了，人間的一切都已經沒了，你還不明白嗎？」
封翊看着被她甩開的那隻手，人間的一幕幕不斷在腦海裏面閃過。
沉默片刻，他喃喃自語：「是啊，小九和無塵，是你和我，但又不是。」
鳳汐攥緊了手：「帝君明白便好，請回吧。」
話落，身後的人卻久久沒動。
鳳汐不耐，正要在開口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一個聲音。
「帝君難道連如此清楚的逐客令也聽不明白嗎？」
鳳汐一震，往門口望去，只一眼，鼻頭便開始泛酸。
是司命，也是江絕。
司命緩步上前，深深的看了幾眼鳳汐，自然的將她護在了身後。
「帝君，您於鳳汐情緣已了，就不要再過多的糾纏了吧。」
司命的聲音淡淡，卻讓鳳汐忍不住紅了眼。
她伸手揪住司命的衣角，低聲道：「江絕……」
司命愣了愣，反手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別怕，我在。」
鳳汐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當初江絕死在她眼前，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如今再見到她，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司命為了她，放出自己的影子下凡，可是影子畢竟只是影子，只能有20年的壽命。
原來他臨死前的那一句「你知不知道……我這一世……都是為你而來」，原來是這種意思。
察覺到鳳汐激動的情緒，司命輕輕的揉了揉她的掌心：「怎麼還跟個小貓一樣愛哭？」
鳳汐擦擦淚：「才沒有。」
嫻熟的語氣，彷彿依舊是在人間。
一個小妖女，和一個天才獵妖師。
封翊看着兩人這一幕，心中痛意無比，原來他真的把她弄丟了。
也罷，只要她能幸福，他願意成全。
封翊轉過身，正要離開，卻只見身邊的侍從匆匆跑過來。
侍從慌忙跪下：「帝君，不好了，六道輪迴盤，亂了！」

第74章

「什麼？」封翊震驚，想也沒想，徑直衝了出去。
鳳汐和司命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畢竟六道輪迴盤一亂，可不是小事，而是六界蒼生的大事，他們無法袖手旁觀。
冥界。
三人來到此處，一來，便是黃沙漫天，陰風呼號，四周瀰漫著可怕的黑霧。
封翊手持佩劍，面色凝重：「這比我上次來，還要亂，看來，定是有人在搞鬼。」
話落，他抬手一揮，白光閃過，黑霧退散了些，勉強能看到數米外的情形。
三人不約而同的往六道輪迴盤望去，卻同時怔在原地。
只見六道輪迴盤前，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施法催動，加速損壞。
封翊不可置信的出聲：「素婉？」
素婉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臉上短暫的錯愕之後，就被陰狠取代。
她冷冷一笑：「看來，被你們發現了。」
封翊不可置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鳳汐和司命也目光沉沉的望向素婉，等着她的回答。
只見她眼神瞬間狠厲：「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成神，我好不容易扳倒了鳳汐這個女人，輪昏倒大亂，你們卻試圖阻止。我告訴你們，不可能，我要成神，沒人可以阻擋！」
素婉說道後面，神情已然開始扭曲。
「可是，人是永遠成不了神的。」
鳳汐冷冷的一句話，無情的道破了真相：「你如今微弱的法力尚且是封翊給你的，可是你卻不知足。」
「我為什麼要知足？你們都可以不老不死不滅，我為什麼不可以？」
素婉說著，施法朝着六道輪迴盤最後一擊。
三人試圖阻止，卻已經晚了，六道輪迴盤轟然崩塌。
回蕩的反作用力，狠狠的將幾人震飛。
輪迴道大開，各自鬼怪開始橫行，素婉縱身一躍，徑直跳了進去。
可是沒過多久，輪迴道中就傳來慘叫連連。
鳳汐皺眉：「這是怎麼了？」
司命回答道：「這是自作孽不可活，輪迴道混亂無比，她早就被那些殺紅了眼的妖魔吞噬了。」
「如今改如何是好？輪迴道大亂，六界便要完了。」
鳳汐的話剛落，只見一個玄色的身影已然上前。
封翊浮在半空，周身仙氣大盛。鳳汐心中一慌：「他要做什麼？」
「修復輪迴道最快最好的辦法，便是以身殉道。」
司命的話，讓鳳汐心中猛的一顫。
這時候，封翊的聲音已經響起：「鳳汐，過去的數千年，是我對你不住。封翊對不起鳳汐，可是無塵心悅小九。」
話落，封翊化作一道白光，飛快的融入了輪迴道中。
瞬間四周地動山搖，鳳汐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到那個身影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恢復平靜，一切彷彿從未發生。
只有不遠處，一隻金玲靜靜的躺在地上。
鳳汐顫抖的手，撿過那隻金玲，眼淚瞬間落下。
可是她明白，這是他的使命，他用命護住了六界蒼生。
「和尚……」
鳳汐握住金玲，低低的哭了起來：「小九亦心悅無塵……」
……
時間過了很久。
自數年前，輪迴道大亂，帝君以身殉道後，一切恢復平靜。
新的帝君，新的秩序，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發生的。
只是冥界的六道輪迴盤處，多了一個白色的女子身影。
傳言，那是已逝去帝君的愛人，替他日夜守護在此處，維護着此處的安穩。
而在那個白色女子的身後，亦同樣跟着一個雪發蒼眸的男子。
司命看着那個不遠處鳳汐的身影，眼中依舊柔情。
鳳汐，你替他護着六界，那我便護着你。
生生世世，永不後悔。
「真是命大啊！」
「對，這張家終於不會再繼續禍害別家姑娘了。」
「也不知道這姑娘嫁進去，是福還是禍。」
「我看也懸，活過初一，還有十五呢？這張家的事，我看不會那麼簡單。」
……
周遭紛紛的議論聲中，小九按住心中的惶恐不安，緩緩伸出手。
一旁的喜娘早就愣在了原地，見狀才反應過來，也連忙伸出手。
溫熱的觸感，喜娘心中一震，居然真的是活的。
此刻，門口的那對中年夫妻，也顧不得其他人的目光，當場喜極而泣。
儀式照舊進行着，小九循規蹈矩的遵從着喜娘的指引。
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沒見到新郎。
包括前日初入玉門城的時候，那個新娘從入城到慘死門口，新郎也自始至終沒有出現過。
她想去摸手腕，可是手腕處早就空落落的了。
心底更加不安，無塵到底去了哪裡？
不是說好，會一直陪着自己嗎？這個大騙子！下次再也不幫他了！
「恭請新郎新娘參拜天地高堂。」
司儀說完，遠處便傳來一個緩慢的腳步聲，漸漸的靠近。
直到在小九的面前停下，然後牽起小九手中紅綢的另一端，慘白的手在紅綢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沒有血色。
這應該就是新郎了吧？
她真的要跟這個什麼張大公子拜堂成親嗎？
她還是沒有出閣的黃花小白貓啊，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嫁人了？
無塵！！你快出來啊！
小九在心中叫苦連天，依舊無濟於事，手腕的玉鐲還是沒有出現。
「一拜天地，地久天長！」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小九隻得一咬牙，彎腰拜了下去。
無塵，我以後要是嫁不出去，就怪你。
「二拜高堂，恩重如山！」
臭無塵，你快出來啊！快出來！
「夫妻對拜，永結同心！」
最後一步的時候，小九頓住了。
雖然她是妖怪，但是還是有些邁不過去這個坎。
旁邊的喜娘見她沒有動作，擰着眉上前一推。
小九不察，被推得一個踉蹌往前跌去。
下一秒，卻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扶住。
她心中一悸，剛想縮回手，頭頂就響起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
「小白，是我。」

第22章

小九猛的一震，這聲音……
還來不及反應，司儀便高呼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小九被簇擁着進了新房。
直至天色漸黑，房門才被推開。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在她面前站定。
小九抬手就要去掀蓋頭，被阻止。
「別亂動，聽我的。」
無塵話落，拿起一邊托盤中帶着紅綢子的秤桿，緩緩將那蓋頭掀起。
黃昏的燭火映射下，蓋頭下的女子紅妝明艷，面若桃花。
眉目間那抹隱約流轉的風情讓人幾乎挪不開眼。
無塵拿着秤桿的手頓了頓，而後才放下。
小九此刻也抬起眼，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
若不是那雙熟悉的眼睛，她肯定認不出這就是無塵。
難怪白天，那個扶着她的大手，讓她熟悉得心神一滯。
原來是他！
那她白天，豈不是和無塵拜堂成親了？
他剛才還挑了她的蓋頭，這……
小九趕緊低下頭，止住心中的胡思亂想。
無塵看着她，眼中流淌過一絲微光。
他默了幾秒後，伸手僵硬的抱住小九。
小九僵住，但是想起無塵的話，也不敢亂動。
兩人相擁合衣躺下的一瞬，窗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才消失。
無塵心中默念幾句，一道透明的結界出現。
隔絕了所有的聲音，外面聽不見裏面，但是裏面聽外面卻一清二楚。
「這是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會變成張大公子的樣子？」
小九話一出口便愣住了，但是隨即很快氯栦反應過來。
怕什麼？咱現在可是正正經經的人形，說人話怎麼了？
無塵似乎也沒適應她突然開口說話，愣了一下才解釋道：這個張公子已經死了，我若不變成他的樣子，婚禮便進行不下去了。」
「死了？！」
小九震驚的睜大雙眼。
「他被人用傀儡術操控着屍身，所以我才決定變成他的樣子，這樣會更方便接下來的事。」
「接下來的事？什麼事？你……你不是和尚嗎？你……」
無塵聽着她的話，臉上一熱，明白什麼。
「亂想什麼呢？」
一個腦瓜崩落在了小九的腦門上，她疼得皺起眉，下意識的張口朝無塵咬去。
不偏不倚，正好咬在他的下巴處。
兩人均是一愣。
若是小貓時，她這樣無可厚非，可如今，她好歹也化成了人形。
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帶着熟悉的味道，在她的鼻尖纏繞。
她一抬眼，便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薄唇……
一陣**的感覺，從面上蕩漾到了心底。
小九的臉飛快的紅了起來，正要縮回來的時候，無塵擁着她的手卻緊了緊。
「別動，有人來了。」
無塵話剛落，門就『吱呀』一聲，被人慢慢的推開。
房間瞬間如墜冰窖，浸入骨髓的寒意四處蔓延。
小九縮在無塵的懷裡，什麼也瞧不真切，但是卻能感知到那個身影在慢慢靠近。
結界不知在何時消失了。
一隻枯瘦蒼白的手慢慢撫上無塵的肩膀。
「張郎，你不要我了嗎？」
「你當真要娶別的女子嗎？」
「既然如此，我便讓她下來陪我！」
說到最後，那女子的聲音已經變得瘋狂刺耳，原本枯瘦的手瞬間長出尖銳的長指甲。
她徑直越過無塵，直直的刺向他懷中的小九。
小九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無塵睜開眼，大手一揮，手中聚起一道金光，佛珠閃現。
那女鬼大驚失色。後退數步：「你不是張郎！」
話落，她已經被佛珠緊緊禁錮住，掙扎不得，只能發出凄厲的慘叫。
無塵起身，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一身白衣，滿目清冷，似乎剛才那個『張公子』與他毫不相干。
小九也起來，待看清那女鬼的面容時，瞬間呆住。
這不就是那個喜鬼嗎？

第23章

無塵再次起訣，默念咒語，佛珠的金光一下便淡去不少。
那女鬼不再凄厲的慘叫，但是一雙流着血的眼睛依舊惡狠狠地瞪着無塵和小九。
「又是你這和尚，你到底想幹什麼？」
女鬼心有不甘，白日這和尚就已經阻擋她殺小九一次，如今居然再次阻擋。
無塵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女鬼，淡淡喚了句：「李若蘭。」
此話一出，那女鬼愣在了原地。
半晌，才獃獃的問了一句「你如何知道我？」
無塵走到書桌邊，拿開牆上一副山水圖後，一副女子肖像畫出現在眼前。
即使眼前女鬼披頭散髮，雙目鮮紅，卻不難辨認，她就是畫像上的女子。
畫像下面有一行小字：張謙之妻，李若蘭。
見到畫像，那女鬼緩緩的伸出手，卻始終無法觸碰。
她眼中的血淚越發鮮紅，一滴一滴往下落着，詭異又凄慘。
「張謙之妻，李若蘭……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