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巴掌再次狠狠掄下，臉上的紅印瞬間加深，一抹鮮血自嘴角流下，觸目驚心。
空蕩昏暗的佛堂里，明硯被綁得不得動彈，散落的長髮遮住神情。
她記不得自己被關了多久，只記得細蛇遍游全身的冰冷滑膩與鼻稍不容忽視的腥臭。
遠遠望去，白玉肌膚上更是數不清的鞭印烙跡。
痛意喚醒了明硯，緩緩睜眼，面前正是困她多日的王敏，眾人口中最是心善柔弱之人。
「幾日不見，姐姐怎麼這般狼狽，沒半點侯府主母的模樣。」
嗤笑聲中，對方身懷六甲，扶腰走上前，將利刃緩緩鑽進自己的血肉中攪動。
潰爛的傷口瞬間炸紅，疼痛鋪天蓋地襲來，明硯硬氣咬住牙，不肯泄出一絲痛意。
「當家主母又如何，還不是我腳底的一條狗，明硯你當真是可憐極了！」
陰冷笑聲蔓延全屋，守門侍女紛紛埋低頭顱，不敢相信這是平日溫柔似水的王姨娘。
凌厲的低笑驟響，明硯猛的抬起頭，黑漆漆的眸子儘是不屑，「狗仗人勢，若不是老夫人算計，你休想欺我！」
厚重的血腥自喉間冒出，明硯毫不在意的呸去血沫，數日未曾進水，她的嗓音早已粗似石砂，一雙寒目更是死死盯緊窗邊人影，「老夫人，這就是你說的尊卑有別？」
即使落此境地，她仍挺直腰板，不曾畏懼。
對明硯而言，這些刑罰只能痛她筋骨。
「嘎吱」門被推開，光亮灑了滿地，照亮佛堂角落的送子觀音像，玉像慈眉善目。
明硯被突然的光亮刺激得睜不開眼。
模糊中，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緩緩進屋，佛珠不時碰撞下，拐杖在地面敲出頓頓聲。
楊老夫人，正是明硯夫家楊氏的老祖宗。
自嫁入楊府起，明硯就勞心費神的打理全府，整整十四年載，盡心儘力伺候老夫人，她想不通對方為何要護妾滅妻。
屋外，木頭的落地聲一直沒停，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家奴正忙着堆放木材，很明顯在為殺人放火做準備。
拐杖聲中，老夫人背過身參拜觀音，「尊卑有別？你不就是卑賤的，如果你早日生下長孫，又怎會有今日變故？」
「楊氏不能斷長子血脈，楊薛氏，你好自為之。」
「她王敏肚中孩子的命是命，我明硯的命就不是命？」
明硯聲嘶力竭。
恍惚中，她瞧見王敏隆起的腹部，面容更是苦澀。
曾幾何時，自己是真心歡喜王敏懷孕，誰料對方竟懷借子上位的心思，老夫人為了長孫就謀害於她！
可沒有孩子又是她的錯？
丈夫楊淮多年奔赴戰場，只叫明硯獨守空房，即使回到京城，他也總會被老夫人叫去她人房。
恍惚間，老夫人再次開口，「五年無子，楊淮本該休棄於你，敏敏懷子更不該居於妾位。」
「所以就謀害正妻，送旁門之妾上正位。」聽到明硯說這話，丫鬟們都心照不宣的垂下眸子。
見明硯不識好歹，老夫人不悅，重重敲下拐杖，「如果不是你無德無能，進府多年未有子嗣，我又豈會棄你不顧。」
殺人莫過誅心，明硯昂首大笑，徹底心灰意冷。
她恨啊，十四年載，竟沒能看清這些人的真面目，重孝重情的對待她們這麼多年！
最後一塊木頭扔下，濃烈的火油味飄了進來，明硯本能的乾嘔，此時屋內只剩下她與王敏。
灰濛夜色，廢棄的帘布上爬有火苗，王敏越發囂張放肆。
「明硯，宮中太醫已斷我腹中是成型男嬰，更何況……」
艷紅火光下，柔弱溫順的她撕破面具，面目猙獰，「太子登位，王氏功不可沒，豈是一個敗落薛氏可比的，我堂堂王氏之女又怎能為妾？」
「可別忘了，當年是你不知廉恥，下藥爬上楊淮的床，草草抬進的楊府。」明硯狠狠戳中王敏痛點，被對方鮮紅指甲按住下巴。
王敏神色莫名的輕笑，聲音恍若鬼影，「那又如何，還不是我贏到最後，明硯，還記得你可憐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平地一聲雷，明硯渾身止不住發冷，「你做的？」
「是啊，可憐薛夫人守寡多年，不知情味，我好心尋上幾波人為她解悶，沒成想啊，薛夫人不喜歡。」
說完，王敏得意的捂嘴輕笑。
「賤人！」明硯痛不欲生，眼前逐漸模糊，天暈地轉間似乎回到母親離世的那一天，
尋着母親凄厲聲，她慌亂撞開房門，只見母親靜靜倒於桌邊，鮮血蜿蜒流到門檻邊，浸**一地的碎衣破綢，數名壯男圍困母親……
「你怎敢！」明硯眼眶猩紅，像是爬出地獄的惡鬼，恨不得撕碎對方，但眼淚終究不爭氣流下。
她當初是怎麼瞎了眼，沒看出對方包藏禍心，自以為的重孝重情最是不孝愚昧，害得母親枉然慘死。
角落裡，紅蠟油滴到觀音，滿懷仁慈的玉像是落下血淚。
發黃的牆壁映有王敏猙獰身影，「憑什麼你生來便是平陽侯最後的血脈，堂堂薛氏嫡女，享盡皇上偏愛，而我卻是不受待見的庶女，生母更是上不得檯面的瘦馬！
我告訴你明硯，你是平陽府最後血脈，那我就殺了你，你是薛氏嫡女，我就毀了薛家，皇上偏愛你，我就扶持他人上位，我就是要把你徹底踩在腳底，永遠翻不了身。」
發泄擠壓數年的妒意，王敏頓時舒暢，似有遺憾的撇嘴，「你該感激老夫人，老夫人最重臉面，倒不會讓你走上你母親的舊路。」
說完，王敏當下掀開燭台，滾燙的燭油瞬間潑向明硯的一雙明眸。
疼痛在一瞬間炸開。
艷麗的火光熏紅佛堂一角，濃煙肆意。
可明硯不甘心啊，任疼痛撕破眼膜化作紅淚，以血起誓，厲聲高呼，「菩薩在上，下輩子我明硯定將你們拖入地獄，挫骨揚灰，不得好死！」
「啪」
擺放觀音的案台塌了，火光下，玉像碎成細粉，令人不寒而慄。
噠噠馬蹄聲中，大火燒盡一切。
……
「第三天了，小姐怎麼還沒醒。」知晴着急，替沉睡中的明硯擦了擦臉。
一旁的丫鬟知藍身着綠襖雙髻，不自在的移開目光，「知晴，你先去廚房盯着葯，別讓人動手腳。」
知晴是一進府就伺候明硯的，那時大她三個月的知藍處處關照她，對於知晴來說，知藍是師亦是友。
沒有多想，知晴快步跑向廚房。
待人走後，知藍拿起銅盆中的手帕，沒想到床上人突然醒來。
「小姐！」知藍連連後退。
明硯瞳孔猛的一縮，
蒼天有眼，竟真讓她重生了。
急忙坐起身，瞧清屋內情況，明硯聲音止不住顫抖，「我昏了幾日！」
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醒來，知藍大慌着下跪回復，「三日，小姐你睡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