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月拍開他的手，給他墊高枕頭，淡淡道：「喝葯吧。」
她端來葯碗，舀起一勺送到他嘴邊，原以為他變成紙老虎也要發威的，可他竟乖乖張嘴喝了。
一口喝下去，他皺緊眉頭。
「苦嗎？」
他注視着她，一眼不錯，點了點頭。
紀明月輕嗤，「人人唾罵的大奸臣，居然怕喝葯，說出去多影響你的威名。」
說著，她又送上去一勺，他稍稍欠身喝了，比馴服的狗兒還聽話。
紀明月一勺一勺喂下去，他一口一口喝着，苦的眼裡都有淚了，也沒有拒絕。
「你盯着我做什麼？」
「怕你……消失……」他聲音很虛弱。
紀明月心下一動，「我一個大活人，怎麼消失？」
「悠兒……」
紀明月手上動作一頓，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金月悠，他心尖上那人，宮裡的小金妃。
原來，他迷迷糊糊把她當成那女人了。
紀明月默了片刻，繼續給他喂葯，只是一勺比一勺急，最後嗆得霍涔差點都吐了。
紀明月將葯碗放到一邊，站起身來，靜靜看着霍涔。看着他躺回床上，看着他意識更加模糊。
她想說她不是金月悠，她是紀明月。
但實在沒必要。
「霍涔，你會死在她手裡，但你是自作自受。」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
來到偏院，紀明月還未進門就聽到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聽得脊背發寒。
進到裏面，但見子衿站在外面，一動不動的。
紀明月走上前，見小丫頭是嚇到了，臉色都有些白。
「夫人，原來生孩子這般痛苦，還不如挨一刀呢。」
紀明月幽幽一嘆：「婦人生子，九死一生。」
正房燈火通明，婢女們一盆接着一盆血水往外送，看得人觸目驚心。
這時木槿出來，上前先給紀明月行了禮，再問道：「夫人，這婦人的夫君呢？」
「說是離家拋下她了。」
木槿皺眉，「周太醫說，這婦人情況不好，只怕大人和孩子難保雙全。」
「這如何是好？」
屋裡又傳來夫人一聲凄厲的慘叫，紀明月壓下心驚，道：「我進去看看。」
「夫人，不可，您有孕在身，莫要衝撞了。」木槿攔住紀明月，「您還是先去蘇月閣安置，等這邊有了消息，奴婢再過去與您說。」
紀明月聽那婦人叫得太凄慘了，心下確實不太舒服，便沒有執意進去。
「你進去吧，我等有了消息，還要回侯府。」
木槿點頭，轉身又進去了。
紀明月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許是周禮懷跟婦人說明了情況，婦人一直嚷着要保孩子。
她心有戚戚，下意識撫着自己的小腹。
這婦人遭遇的，也將是她要遭遇的。
以前不覺得，現在倒有些怕了。怕自己死，怕保不住孩子，怕孩子以後無依靠。
「娘決意生下你，真的做對了嗎？」
第一次，她懷疑自己這個決定。
婦人聲音小了，越來越虛弱，又過了一會兒，聽到一聲孩子的啼哭。
紀明月不知是喜還是哀，接着周禮懷出來了。他帶着一身血氣，隔她幾步遠停下。
「孩子活了，大人沒保住。」
紀明月點頭，「還要麻煩周太醫幫忙將那婦人安葬，至於這孩子……」
「這樣吧，孩子太虛弱了，需要仔細調養。正好祝將軍家夫人剛生下一個小公子，我把這孩子送到他家，先讓奶母養着，之後再做安排。」
「也好，只是麻煩周太醫了。」
周禮懷有些擔憂的看着紀明月，「夫人臉色不好，怕是被這陣仗嚇到了吧？」
紀明月苦笑，「確實有些嚇到。」
不止嚇到，心也很涼。

第七十七章親娘打了一巴掌
翌日，外面又下起了雨。
用過早飯後，紀明月靠着羅漢床，迷迷糊糊又睡著了。昨晚沒睡着，謹煙喚了她好幾聲，她眼皮沉的睜不開。
「夫人，您母親來府上了。」
紀明月猛地睜開眼，「母親來了？」
「在東院呢。」
紀明月匆忙梳洗後，由謹煙撐着傘，快步往東院去了。
「夫人，您慢點，小心滑倒。」
紀明月看了一眼天，「怎麼又下雨了，剛晴了兩三天。」
「可不，進京的路還沒修通呢。」
上了迴廊，紀明月整理了一下衣服，往穿堂那邊走。「母親怎的突然來了？」
「說是送糧來了。」
紀明月皺起眉頭，「侍郎府糧食很多？這種時候哪有往外送糧的？」
謹煙笑道：「夫人是心疼您，怕您吃不飽。」
紀明月心中一暖，繼而又氣道：「那糧食拉到東院，便宜這一家子無賴了。」
謹煙嘆了口氣，「可不是呢。」
來到東院，過穿堂的時候，她先看到了堆在那兒的幾袋糧食，管家正帶人往廚房那邊抬。見到紀明月，生怕她搶似的，忙擋在前面。
紀明月沉了口氣，往正房走去。
剛走到帘子外，聽到老夫人說道：「侯府糧倉被燒，一時遭了難，不然也不至於要你們侍郎府的糧食。當初我們兩家聯姻，我原本不同意這門婚事的，畢竟侯府門第高，你們侍郎府差了一大截。這三年來，我們厚待你家女兒，可你家女兒卻是個尖酸刻薄的，沒少頂撞我這長輩。」
聽到這裡，紀明月打開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