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韻楚之墨》[江青韻楚之墨] - 第9章

寶月從外頭回繡閣時候,見江青韻低頭揉着半塊茉莉花肥皂,嘩嘩在銅盆里搓着自己的手背,袖角上都沾了皂沫,她唉了一聲:;小姐仔細些,衣裳裙兒都打**。;

江青韻眼角發紅,見她回來,驚慌忐忑的神色似乎鬆散了一些,又轉成冷怒和責備:;你去哪兒偷懶了?不知道跟着主子的么?再這麼下去,我也不要你服侍,早些叫人來打發你回去。;

寶月跟了江青韻三四年,知道她最是好脾氣的,從來沒有生過這樣的氣,又聽說要打發她回去,她是施家田莊里的佃農女兒,每個月的月錢還要補貼給家裡養弟弟妹妹,要是打發回家去,少不得受爹娘的打罵,當下唬了一跳,急急爭辯道:;小姐實在冤枉我了,我沒有偷懶,園子里撤了剩菜,我就跟着大家一起去廚房吃飯去,吃完飯就尋小姐,園子里又不見,又聽說姐兒們一起去了桂姨娘屋裡耍樂,又撲了個空,後來到處找,最後聽喜哥兒的嬤嬤說小姐回了繡閣,這才跟着回來。;

江青韻只覺心煩,也未聽進寶月這一頓辯解,緊皺着眉頭,抽布巾拭手,那一雙柔荑已被揉洗的通紅,那時的溫熱和濕潤卻如附骨之蛆,攪得她心慌意亂,她若是真的逗她,怎麼會有這樣逗弄的法子,為何會好端端的喊她小酒,他又如何得知她這個名字,是不是那個沈婆子真的有問題,又為什麼,他從來沒有戳破過她的一言一行,為什麼要這樣喊她呢

她目光猶如遊魂一般飄蕩,半晌落在寶月身上,悶悶道:;沒有就沒有,我剛才也是一時氣話,沒有真怪你的意思。;

江青韻有氣無力的上卧房,只覺雙腿發軟,癱倒在床上,也懶得梳洗,翻來覆去的苦思冥想,也不知何時聽見府里硬邦邦的更聲,才潦倒閉了眼。

次日晨起,施家眾人都在主屋陪施老夫人用飯,人人都已坐定,時辰不早,江青韻卻久久不至,施老夫人疑惑:;這孩子向來早起準時,今日如何這般晚。;

楚之墨一面喚婆子去繡閣探看,一面給祖母盛粥:;許是甜妹妹昨夜裡玩的晚些了,貪睡懶起也說不定。先不等她,我們先陪祖母用飯。;

沒多時婆子回來稟報:;老奴去的時候,二小姐正在梳妝,說是昨夜螃蟹吃多了些,積食滯化,早上睡過了時辰,二小姐也說不必等她,這會兒換個衣裳就來。;

桌上正擺着一籠蟹黃糯米蒸卷,一碟水晶鵝肉,一碟蜜糟小魚乾,施老夫人聽婆子說江青韻吃多:;這些都是油乎乎吃食,怕也是不合她的口味。;

楚之墨點點頭,吩咐下人:;讓廚房去做些溫軟的清粥小菜。;想了想,又喚人去廚房傳話,;要小巧些的玫瑰搽穰卷,不貪多,只四五個,快些蒸熟了送來。;

眾人吃過大半,江青韻才來,半新不舊的蜜合色小襖,蔥黃線裙,看着分外淡雅可親,拜過家人,又見楚之墨,低眉順眼道:;給大哥哥請早。;

楚之墨笑吟吟招呼她來身邊坐:;時辰已不早,妹妹肚子可餓了,快坐下吃飯吧。;

江青韻不肯坐,柔聲道:;我不餓,肚裏昨夜吃的還漲着,只是來陪祖母說話。;

;好孩子,難得你費心,你大哥哥特意替你點了些溫軟的吃食,多少還是要用一些。;施老夫人慢聲囑咐她,;下次可記得,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可貪多。;

她只得挨着楚之墨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聽得他溫柔道:;有妹妹喜歡的玫瑰搽穰卷,我挾給妹妹嘗嘗。;

雲綺見江青韻凝固着一張笑臉,手下卻一動不動,不耐煩催促她:;二姐姐快些吃吧,再不吃就涼了,這可是大哥哥單單為姐姐要的,統共只做了四五個,連我們都沒有的份。;

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笑她:;你方才不說要吃,這回倒眼巴巴的看着想吃。;

江青韻勉強一笑,將楚之墨挾來的玫瑰搽穰卷遞到雲綺面前:;三妹妹也一起吃。;

雲綺嘟着唇:;我才不愛吃這個。;

楚之墨也親自挾了一隻遞到雲綺碗里,含笑道:;三妹妹是不是吃味了。;

雲綺扭過身子,哼的一聲:;不是吃味,哥哥就是偏心。;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話,明明是她自小就和楚之墨一起長大,長大後反倒他更喜歡二姐姐,小時候也常為這個吃味過,但家裡上下都喜歡江青韻,俱覺得她小孩兒心性,次數多了反倒覺得她無理取鬧,後來她也不愛說了。

江青韻勉強吃過幾口,施老夫人要起身去禪房上香,只招呼桂姨娘跟着:;讓他們兄妹幾人慢慢吃。;

又想起一事,對江青韻道:;你大哥哥後幾日就要去金陵辦事,十天半月都不得歸,剛才我們說了半拉子話,你明年想要添些什麼好東西,都跟你大哥哥說了,讓你大哥哥幫你置辦。;

原來楚之墨要去金陵看一批時興貨,正好江青韻和苗兒的兩張金陵拔步床已造完畢,只等着水路運來江都,施老夫人又吩咐楚之墨去採買些嫁妝,和拔步床一併帶回來。

楚之墨見江青韻臉上沾着透瑩的脂粉,遮着眼下的那一抹青痕,掩蓋她的精神不濟,又埋頭不看他,將盛着薺菜筍絲的小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叮的一聲輕響磕在她碗旁,柔聲道:;二妹妹可有什麼想要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裳,傢俱妝奩。;

江青韻垂着眼,搖搖頭:;哥哥隨意就好。;

她可從沒有對自己的嫁妝這麼不上心過,楚之墨見她躲避的厲害,也不逼她,只在一旁默默的等着,隔了半晌,雲綺從碗里抬頭:;哥哥別忘了我的絹花,若是遇上好的,帶一匣子回來。;

;好、好、知道了。;楚之墨笑道,;三妹妹說的這些,我都刻在腦子裡,若不買回來,絕不回家。;

雲綺滿意的點點頭,下桌自去玩耍,桌上唯有兩人,江青韻旋即也站起身跟着雲綺要走,袖子拂過桌面,聽見他說:;妹妹身上還沾着丁香花的香氣,頭髮還半濕着,是晨起沐浴了么?;

她僵住,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溫柔,光風霽月的磊落,警惕的抿住唇不說話。

;妹妹在想什麼,我的意思是天氣漸涼,早上風冷,要仔細把頭髮擦乾再出門。;他笑笑,;不然容易見風頭疼。;

;謝謝大哥哥提醒。;

楚之墨喚住她,兩人站在凌霄花架下說話,不遠處就是玩耍的喜哥兒,禪房裡還有施老夫人念經的聲音,楚之墨道:;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親兄妹也不例外。雲綺自小性子急,說話沖,喜哥兒年紀還小,還不懂事,弟妹幾人中,我最喜歡二妹妹,予取予求都可,妹妹可知為何?;

她一聲不響看着他。

;我喜歡二妹妹的柔順乖巧,溫柔小意。偶爾一點點小小淘氣,也覺分外可愛。;他微笑,;但不許妹妹太調皮,不然我可會生氣。;

江青韻愣了愣:;哥哥昨夜裡生氣了嗎?;

楚之墨淡然微笑:;有一點。;

她覺得窒息,悶悶的說不出話來,待問又不敢戳破,只得道:;妹妹愚笨,要如何做才不惹哥哥生氣。;

他牽了牽凌霄花柔軟的枝蔓,捻着手裡給她看那翠綠的葉,只說:;柔順乖巧便無妨。;

而後翩翩然遠去。

江青韻看着那架凌霄花,悶悶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又說觀心街的張家,中秋那日本該闔家熱鬧的日子,杜若將屋內陳設摔了個七七八八,落了滿地的碎瓷碎瓦,只鬧着要回娘家,張優遁出家門不知去了何處廝混,張夫人勸的口乾舌燥,最後落的頭疼躺在床上,這一頓中秋家宴吃的冷冷清清。

次日張夫人早早打發幼子張圓回書院念書,又讓家中小廝去尋張優,知道自己勸不動杜若,索性叮囑大兒媳張蘭,到杜若屋裡相勸。

屋子裡的屏扇花瓶器皿無一個是好的,俱摔的零零落落,杜若蠟黃着一張臉,也不聽張蘭勸,只說:;大嫂若還念着我們往日的情誼,就替我尋個人牙子來,先把臘梅賣了,再請我娘家人上門,把我接回家去住。;

張蘭道:;夫妻吵鬧常有的事兒,小打小鬧的也就過了,等晚上優哥兒回來,讓他在母親面前,好好給你磕個頭陪個不是,臘梅是你帶來的丫頭,何你素日也心疼她,打罵幾句就夠了,何必若的如此。;

杜若冷笑:;他成日花天酒地不着家我不管,臘梅是我的娘家丫頭,一聲不響就睡了,這兩人何曾把我放在眼裡,又不知是外頭哪個骯髒行貨子的小衣繡鞋,都藏在臘梅屋內,兩人都瞞着我不說,還涎着臉跟我說不過是逢場作戲,這不要臉的東西,白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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