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
是認錯，也是認輸。
直到此時此刻談近才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一切的事，其實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認輸罷了。
是他不願意承認——他愛着姜辛夷，不願意放下她。
哪怕她已經……不愛自己了。
用各種手段強迫着她想要她先低頭，不過是他的自卑心作祟。
沒錯，哪怕他現在已經擁有了讓大部分人艷羨的資產，爬到了足以讓自己滿意的高度，甚至跟她的位置已經發生了巨大的顛覆，但在姜辛夷的面前，他依舊是自卑的。
從前的談近以為，自己的這種自卑是因為資產，是因為社會給兩人身份的定義。但是到今天他才發現，並不是。
有的人哪怕是身居高位，但依然會敏感和不安，比如他。
有的人就算一無所有，卻依舊能活的坦然瀟洒，比如姜辛夷。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熱衷的、追逐的東西，她都不在乎。
所以，是他錯了，也是他輸了。
但是，姜辛夷並沒有給他什麼反應。
哪怕他跟她這樣低頭認錯，她的情緒也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她只伸出手，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談近的指尖都開始發白，但辛夷卻是越發用力，彷彿要將他的手指都生生折斷。
「姜辛夷，你跟我結婚。」他說道，「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的話音落下，辛夷突然笑了一聲，然後回答，「好啊。」
她的聲音過於乾脆，談近的身體不由一凜。
那抱着她的手也一下子鬆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說真的？」
「真的。」
辛夷的話說著，甚至還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甜美燦爛，讓談近有些目眩神移。
「不過我有個條件。」辛夷又說道。
「好。」
談近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的話太過於乾脆，辛夷忍不住眯起眼睛，「你答應的這麼快，不怕我開出的條件你無法滿足？」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談近的話說完，辛夷不由頓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在過了一會兒後，她才說道，「你先放棄你擁有的一切。」
「什麼？」
「我說，讓你放棄你現在手上的東西。靳嶺、壹惟，全部放棄。」
她說的很認真。
談近卻是笑了出來，好像聽見了一個不痛不癢的笑話，再說道，「為什麼？這些跟你並不衝突。」
「衝突的。」辛夷說道，「你擁有的太多，但我現在一無所有，會讓我覺得我配不上你的。」
「而且你不為了我放棄那些，我怎麼確定如今在你心裏，我是第一位？」
她的聲音溫和。
就連看着他的眼神，都沒有昨晚的冰冷了。
但談近沒有絲毫的欣喜，表情反而一點點消失。
「怎麼樣，你還想跟我結婚嗎？」辛夷問他。
「沒有那些……我們怎麼生活？」
終於，談近說道，聲音艱澀的。
「我現在沒有那些，不也能生活么？這世界上絕大數的人，不也都是如此？」
談近回答不上來了。
他的反應倒是在辛夷的預料中，臉上的笑容卻是更深了幾分，「所以，你不願意是吧？」
「姜辛夷，你這是想逼我？」
「我可沒有逼你。」辛夷回答，「你願意，那就放棄了這些，我會跟你結婚，如果你不願意……那就請你離開我的世界。」
「除了……除了這個。」談近又要去拉她的手，「姜辛夷，除了這個，你想要……」
「我什麼都不要。」辛夷將他的話打斷，「權力、地位，我全部都不要，我就想要兩個人簡簡單單的生活。」
「只想要你心無旁騖地愛我。」
「我現在也可以……」
「可是你身處高位，就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我怎麼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又因為利益而不得不放棄我？」
「我不會。」
「是嗎？」辛夷笑，「可是我不信。」
談近也沉默下來。
「沒話說，那就這樣吧。」辛夷說道，「反正我們之間，早就沒有話說了。」
話說完，辛夷也繼續轉身。
當她抬腳往前時，談近卻突然說道，「如果我願意放棄呢？就算我放棄了，你就真的會跟我結婚？」
辛夷輕笑一聲，「等你真的做到，再跟我說吧。」
談近沒再說話。
辛夷也沒有等他的回答，只自己往前走。
談近站在原地沒動。
但辛夷依舊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灼熱、滾燙。
但辛夷沒有回頭。
她知道，他不會這樣做的。
承諾的話，誰都能說，畢竟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計較後果。
只有當她真的要求他做到的時候，他才會發現——他根本做不到。
那可是他之前那麼痴迷瘋狂的東西，怎麼可能放棄？
而且有了那些東西，他想要王辛夷張辛夷，都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她又算是什麼？
什麼也不算。
辛夷自己走上了樓梯。
當她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張圖的電話突然過來了。
「你現在有時間嗎？剛才醫生跟我說，文文她的情況不太好，手術的時間……得提前。」
辛夷的腳步一頓，「什麼時候？」
「最晚後天。」
辛夷抿了抿嘴唇，「你現在手上有多少錢？」
「還不到三萬……」
辛夷深吸口氣，「我知道了，你讓醫生安排，明天……我把錢送過去。」
「你從哪裡弄錢？」
「放心，我有辦法。」
話說完，辛夷也掛斷了電話。
通話界面結束時，她也看見了自己聊天軟件上新增加的群聊。
那個群沒有命名，但聊天框上卻是清一色的女孩自拍照。
——這是昨晚辛夷進入未央會所後被拉入的群聊。
上面有女孩曬出的照片，也有一些「任務」。
比如此時新發佈出來的這一條——明天晚上，游輪派對需要六個人手，報酬優渥，有意私聊。
下面很快有人回復，比如派對的主人是誰，比如需要做什麼，比如報酬怎麼算。
辛夷看了一圈後，點入對方的頭像，加了她進入私聊。
「我想去，報酬是多少？可以預支么？」

第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