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要呼吸不過來的樣子，咬牙道：「江媛，你還要把我當傻子騙到什麼時候？我再問一邊，當年給我捐腎的人，真的是你嗎？」
江媛心中大駭，不敢相信一直對自己溫柔有加的謝時晏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但她仍然咬死不肯鬆口。
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她拚命掙扎：「真的，是我。」
謝時晏冰涼的視線從她的臉緩緩下移，另一隻手伸手按住她腎臟的位置，冷冷開口：「既然你這麼堅持。」
他冷笑一聲：「要不要我找個醫生剖開你的身體看一看，看看裏面究竟還有幾個腎？」
聞言，江媛整個身子都是一僵，可接下來的謝時晏的話，更是把她打進了地獄。
「如果我看到還有兩個腎的話，我不介意割掉一個，幫你圓謊。」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她恐懼的出聲，驚恐看向謝時晏。
謝時晏掐住她的手用力：「那就說實話！」
江媛流下生理性淚水，明知道他已經知道了真相，大勢已去。
只能把當年自己趁江月虛弱過度後，趁人之危冒領身份的事如實說了出來。
謝時晏黑着臉聽完後，手上的勁一松，狠狠將她甩在地上。
新鮮空氣再次湧入鼻腔，江媛趴在地上狼狽的呼吸着，又不停地咳嗽起來。
接着，謝時晏冷酷的聲音傳來——
「從這一秒開始，你最好祈禱江月和小樂都安然無恙，否則，我會讓你後半輩子，生不如死。」

第14章

江媛渾身一顫，而謝時晏沒再多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他率先去了江月的病房，凌風還守在裏面。
看見謝時晏，他眼神一沉，可到底顧忌這是在病房，兩人沒再動手。
凌風道：「你來幹什麼？去守着你的江媛吧，小月就算醒了，也不會想看到你！」
謝時晏心中一痛，明知凌風說的是實話，可他就是不願意離開。
他想要守着江月，想要守着她醒過來。
謝時晏沒跟凌風爭執，只是靜靜地站在床尾，靜靜的看着床上的江月。
明明只過了半個小時，那個從前天之驕子一樣的男人，好像突然一下就垮了。
「我只是想來看看她。」他啞聲開口。
凌風冷笑：「看她？謝時晏，你們結婚五年，你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看她，關心她，可你在乎過？現在她都被你害成這樣了，你告訴我你終於良心發現，想看看她了？」
「謝時晏，你捫心自問，你覺得你配嗎？」
凌風的語氣甚至算不上尖利，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配，他當然知道自己不配。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唯有這樣才能不泄露他在發抖。
他不再開口，只能靜靜的站在原地，怎麼也不肯走。
最後，謝時晏還是先離開了，他去了更嚴重的小樂的病房。
病床上，小樂小小的身子躺在上面，那雙平時最靈動的眼睛再也不會撲閃撲閃的看向他，也再也不會用那最軟糯的聲音，膽怯又期待的喊他爸爸。
想起小樂墜樓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謝時晏眼眶都紅了。
曾經那麼喜歡爸爸的人，究竟要有多絕望，才能說出「我再也不需要爸爸了」這樣的話。
他一步一步走走病床邊，顫抖着伸出手，握住小樂小小的冰冷的手。
兩隻手碰觸到的那一瞬間，他的眼淚立刻就從眼角流了下來。
上一次哭，是在什麼時候，謝時晏已經記不清了。
他年少失怙，肩上扛着整個謝氏的責任，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扛過來，從沒有流過一滴淚。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血親，他的眼淚卻好像止不住了一般。
向來高大的男人彎着腰，一隻手牽着小樂的小手，一隻手崩潰的捂着臉。
許久後，他埋着頭痛苦一遍遍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小樂，是爸爸對不起你。」
……
謝時晏連續一周都在公司和醫院兩頭跑，謝氏是他一個人的擔子，他不能丟下。
所以他只能擠出一切空餘時間來醫院看江月和小樂，他幾乎每天連兩個小時後的休息時間都沒有，整個人消瘦了不少。
雖然給江月和小樂請了全國最專業的醫生，但他們兩還是沒醒。
江父江母也會過來看她和小樂，他們後來大概真的去查了輸血登記表，真的在上面看到了江月的簽字。
兩個人一時不知是什麼心情，他們從小就更偏愛江媛，因為江媛嘴甜會討人喜歡，而江月總是木訥的。
他們把大部分的愛都給予了江媛，卻沒想到，在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冒死救她們的人卻是江月！

第15章

也許是對江月的愧疚，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他們總是常常來看江月。
凌風並不在意他們來不來，對待他們像陌生人一樣，寧可自己親自照顧江月和小樂，也不讓他們照顧。
至於天天過來的謝時晏，就更沒有好言相對。
等到第八天，謝時晏剛在公司為一個重要項目熬了一整個通宵，一刻也沒有休息，立刻馬不停蹄的奔向醫院。
走到病房門口，他聽這幾天一直安安靜靜的病房，裏面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謝時晏開門的手一頓，心跳都幾乎快要停滯了。
他顫抖着手緩緩開門，果然看見一隻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經醒了！
江月半躺在床上，臉色還是極其蒼白，那雙溫柔眼底盛滿淚水，正激動地跟凌風說著什麼。
可是，當她一轉眸看見站在門口的謝時晏後，原本還算正常的臉色忽然一臉，眼底升起濃濃的恨意。
謝時晏本就剛忙完一個通宵，渾身疲憊，他剛邁出一步想走進去，可是下一秒，江月便直接抄起旁邊桌子上的水杯，朝他身上狠狠砸過來。
「嘭！」
水杯剛好從他臉旁邊擦過，水珠都滴在了謝時晏臉上，然後砸在了牆上，碎裂在地上。
謝時晏被這突如其來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聽見江月朝自己憤怒的大喊。
「滾出去！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一看見他，她的情緒就徹底激動起來，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風連忙走到她身旁彎腰幫她順氣。
謝時晏看着這副畫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看見她醒來後高興的心情僵住，謝時晏自嘲的想，是啊，她怎麼可能想看見自己？
過了幾秒，他才啞聲開口：「好，你別生氣，我馬上就走。」
說著，他頹然的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江月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願意，凌風生怕她剛醒來又因為情緒激動昏過去，一句一句安撫着。
江月眼眶含淚：「小樂怎麼樣了？還沒醒嗎？」
凌風最怕她問這個，醫生說過，小樂的情況比她嚴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但此刻，凌風當然不敢對她說實話，只能道：「小樂本來就是小孩子，身體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別擔心。」
聽凌風這麼說，她才終於放下心來。
「你雖然醒了，但醫生說了你現在身子還是很虛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別想了。」
江月虛弱的點頭，可她怎麼可能不想？
小樂在天台上決絕跳下去的樣子，像噩夢一樣在她眼前環繞。
她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了。
讓一個四歲的孩子，親耳聽到他的爸爸放棄了自己選擇了別的孩子，那是多麼殘忍的事。
江月忍不住眼眶一熱
都怪她，都怪她沒有保護好小樂，怪她相信了江媛的話，居然真的想把小樂留給他們！

第16章

凌風並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畢竟還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確定江月沒什麼地方不舒服之後，便離開了。
出門之後，才看見謝時晏還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風對他卻沒有半分可憐，鬧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還是走過去，對着謝時晏淡淡開口：「她現在剛江醒，整個人還正脆弱，你最好別去刺激她。」
謝時晏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隨後轉身看向凌風，眼神中有幾分防備。
「你喜歡江月是嗎？」
他直接問，之前就從江媛口中聽到過，這次江月和小樂出事，凌風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江月。
他心裏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如今，小樂昏迷，江月醒來後這麼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贖罪，想要補償他們母子，有這個凌風橫在前面，只怕會更難。
凌風愣了愣，倒是沒有否認：「沒錯，我跟小月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她。」
別的男人當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訴他喜歡自己的妻子，可謝時晏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有生氣的立場。
不要說在此之前，江月早就跟他提出了離婚。
就憑在天台上發生的事，只怕她這輩子就算接受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充斥在心裏，但謝時晏並不願意在凌風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江月還沒領離婚證，我們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聽他說著話，凌風不屑的笑了：「夫妻？一個好丈夫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墜樓嗎？」
謝時晏僵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
凌風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而謝時晏站在原地，痛苦的閉上了眼，他在病房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卻一步都不敢再踏進去。
直到夜深，病房裡的燈熄了。
他終於打開病房門，輕輕地走了進去。
江月已經睡了，她的睡顏很安靜，只是那雙秀氣的眉還微微蹙着，似是在夢中也有什麼煩心事。
謝時晏就這麼站在床邊，照着從窗外流瀉進來的明亮月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如今，也只有這個時刻的，他才能肆無忌憚的看她。
看着這張熟悉的臉，他心裏悔意無邊無際的蔓延着。
江月，是我錯了，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像個傻子一樣被江媛矇騙了五年！
他多想開口求她的原諒，告訴她自己以後會好好的補償她和小樂，告訴她自己願意用一生來贖罪。
可惜，他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她如今對自己深惡痛絕，是啊，她怎麼可能原諒害兒子跳樓的罪人。
謝時晏悔恨的低下頭，在萬籟寂靜的夜裡，一個人孤獨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