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女王》[流雲女王] - 第1章(2)

文采斐然,一看就不是臨時寫的。
這一打,又足足打了三年,三年之間,兩國戰事不斷,互有勝負,今日我奪你一城,明日你奪我一城,實際上卻沒有太多實質上的進展。
業國積累到底不如辛國,再這麼打下去,百姓恐怕要扛不住了,權衡利弊之後,我力排眾議決定御駕親征,留下聖旨,若我有不測,便令太女即刻登基,由太女太傅、太師、丞相一同監國。
神機閣主為我打造了一套鎧甲,與我同行的乃是這幾年女學裏走出的女將軍。
我栽下的種子正在生根發芽。
這一戰勝負難料,我並不畏懼失敗,即便我兵敗身死,我也度過了屬於我的一生,我並無遺憾。
而這些受我影響的女孩子們,也會成為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邊軍因為我的到來,士氣大振,我帶頭衝殺了一次,受了點傷,卻奪了辛國一城。
將軍再也不肯讓我上戰場了,我也不再強求,我本就是為了提振士氣,沒必要真把自己搭進去。
雖然我沒再上場,軍隊士氣卻不曾受半點影響,反而更加昂揚。
僅用三日,便又奪了辛國兩城。
這夜,我收到了辛昭的來信,這是辛昭第一次主動給我寄信。
「洗乾淨脖子,我來殺你了。」
第四日,我在牆頭上看見了已經九年未見的辛昭。
8
辛昭老了許多,蓄了鬍子,顯得老練沉穩,幾年皇帝生涯將他養得自有威儀加身,年齡的增長不僅沒有折損他的魅力,反而讓他更添了幾分味道。
毫無疑問,我喜歡他。
同時,我畢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九年前的那一箭沒能殺了他。
他果然還是成了我最大的絆腳石。
這一日,辛軍士氣大盛,我軍不得不退避,將軍建議我後退一城,好使辛軍奔波疲敝,我們再伺機而動。
打仗將軍才是專業的,我自然要聽勸。
故而這次接戰,我軍佯裝不敵,我下令棄城,全軍後撤。
辛軍果然追擊入城。
還未等我再問將軍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我便聽見了轟的一聲,將軍也跪在了我的面前請罪。
即便離得遠遠的,我也看見了水波在城中倒卷的樣子。
將軍命人破壞了水壩,大水淹沒了整座城,也淹沒了整座城的生命。
這法子有傷天和,不是我想要的,但卻實實在在地為我奠定了勝機。
我無法責怪將軍,只讓他將功折罪衝殺辛國殘部,但我看得出來,將軍已經存了死志。
辛國的殘部被擊殺殆盡,辛昭的心腹護着辛昭逃了,我方几乎全勝,唯有將軍被敵人拚死反撲,割斷了喉嚨。
將軍的副將接過了軍隊的指揮權,一切都有條不紊完成了過渡,顯然他們早就瞞着我有了安排。
我順勢將副將封為了新的將軍,又下令全軍素縞三日,祭奠城中枉死的百姓,立生靈碑。
辛國損失慘重,無以為繼,這場戰事基本可以宣布告一段落了,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滅掉辛國,那還是難了點。
但至少這一次,大業可以撕咬下辛國一大口肉。
說起來,辛昭是有幾分倒霉在身上的。
此番勝仗,將士們自然要飲酒歡慶,我身為大業女帝要犒賞軍隊,慶功宴上與將士們飲了幾杯酒,以示嘉獎。
酒過三巡之後,我身上燥熱難耐,想出去吹吹風,結果跌了一跤,發現了一條通往山裡的隱秘小路,便吩咐斥候將這條小路畫到輿圖之上。
斥候沿着小路探索的時候,發現了躲在山中養傷的辛昭。
兜兜轉轉辛昭就這麼又被我俘虜了。
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臉色慘白,還發著燒,我叫了軍醫給辛昭治傷看病。
辛昭用起我的軍醫來,沒有半分客氣,主動吩咐軍醫為他查這查那。
我不由得刺了一句:「辛帝還真是倒霉,居然又落到了我的手裡。」
辛昭面色蒼白氣勢卻不弱:「興許不是昭倒霉,而是女帝陛下才是天命所歸呢」就是說出的話有點從心。
我碰了個軟釘子,摸了摸鼻子。
辛昭總是這樣,失勢的時候比誰都會說話,能屈能伸,低頭低得又快又標準。
可他永遠不會認輸。
9
我將辛昭帶回了大業。
辛國的瓦解比我想像得要快得多。
主要還是辛昭的功勞,辛昭無子,被擒之後帝位空懸,辛昭的幾個兄弟誰也不服誰,分裂了辛國,稱南辛帝北辛帝。
辛昭很有階下囚的自覺,無論對誰說話都是溫柔又可憐的模樣,惹了不少宮女的喜愛,私下給了他許多照顧。
我故意諷刺說他吃軟飯不知羞恥。
他卻說借天下可用之勢成就己身,堂皇大道,無需羞恥。
也是,辛昭要是什麼剛烈之人,就要在被我穿環的那日自己抹了脖子。
我沒說過他,只狠狠地辦了他。
辛昭回國後拔掉了金環,留下了疤痕,但他的這側胸口,卻變得格外敏感,讓人愛不釋手。
我問辛昭為什麼一直沒要孩子,他罕見地犯了脾氣,不肯告訴我。
辛昭主動獻策幫我侵略分裂的辛國,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可他的計策卻得到了群臣的一致稱讚。
我研究了三日,覺都沒睡好,也沒看出哪裡挖了坑,最終選用了這一策,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南北二辛。
辛昭雖然是俘虜,但到底立了功,我沒封賞他,卻也私底下問了他想要什麼。
吃穿住行的優待我都能滿足,唯獨不可能放他走,辛昭是個有分寸的人,想來不會提出自取其辱的要求。
但我沒想到,辛昭說他希望能教導皇太女讀書。
我不信辛昭這麼輕易就認輸,辛昭看出了我的疑慮,長嘆一聲:「這次不一樣,我問你,你為什麼不殺我?」
「當然是因為我對你情根深種難以忘懷……」我的謊話張口就來。
辛昭笑了兩聲:「只要我還活着,就是一張旗,天下凡不滿女帝者必雲集而至,屆時你輕而易舉便可甄別敵我,排除異己。」
我被戳穿心思,摸摸鼻子掩飾尷尬。
我好像聽見辛昭咕噥了一句:「大尾巴狼裝什麼純情小白兔啊」仔細看,卻發現辛昭面色如常。
辛昭格外放鬆:「所以我知道,這一局是我輸了,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不過,若我所料不錯,皇太女,是我的血脈吧。」
原來這才是辛昭的打算,他坐不了天下,就讓他的血脈坐天下。
10
我給辛昭封了承恩侯,我與辛昭的旖旎關係,給這個封號帶來了羞辱的味道,果然有不少人將主意打到辛昭頭上。
我將這些人一一清理了。
復又十年,國家蓬勃發展,人才輩出,我這個被人指責牝雞司晨的女帝,大權在握,天下事皆可一言而決,皇位坐得比任何一位男帝都穩。
我告訴了女兒辛昭是她的生父,女兒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她逢年過節都會去探望辛昭,以示孝道。
對辛昭,她的態度一貫明朗,有事好爹爹,沒事承恩侯。
心狠隨我,無恥隨辛昭,但可以預見她是個稱職的皇帝,我沒有糾正她,任由她的野心發酵。
我日漸年邁,人也開始糊塗,女兒看着我的眼神漸漸蒙上了晦暗難明的色彩。
我知道,她想要皇位,已經快等不及了。
我曾在給辛昭的信中寫過,要聘他為皇夫,終究沒有做到。
女子雖然日漸強大,可三綱五常依舊是壓在人心頭的一座山,我不想給辛昭任何可乘之機。
出於同樣的考量,我趁着還清醒,一杯毒酒送辛昭上了路。
至死他都只是辛國降臣,大業承恩侯,沒人能確認他究竟是不是皇太女的生父。
我最終也沒能知道回到辛國的九年,辛昭為什麼不近女色,不要孩子。
如果他有孩子,辛國不會因為一敗而崩盤,我也未必能在有生之年一統天下。
但我能肯定,那一定與我有關,與當年那極致羞辱的一夜有關。
對父皇,對辛昭,對女兒,我都有愧。
我不是好個女兒,不是個好妻子,不是個好母親,但我也不是工具,不是誰的財產,我只屬於我自己。
我一生圓滿,可就此長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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