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虛弱說著，又慢慢展開懷抱：「我能……抱抱你嗎？」
宋言心愣愣對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下一秒，蘇茉輕輕卻又堅定擁上來。6
二十多年了，宋言心終於知道媽媽的懷抱是什麼樣……和小時候幻想的，一樣溫暖。
她抬手慢慢抱緊蘇茉，卻又不敢用太大的力道。
耳邊，蘇茉的呼吸漸漸急促，虛弱：「心心，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話落，「滴——」
體征檢測器發出尖銳警報！
宋言心死死抱住已經垂了雙手的蘇茉，一滴淚一個字——
「沒關係……媽。」
警報聲越來越響，刺痛耳膜。
不久，宋廷沖了進來，一腳把宋言心踢開。
又瘋了一樣撲到床邊，抱起已經死去的蘇茉往急救室沖。
宋言心捂住肚子看着宋廷急促的腳步，滿心悲涼，又滿眼怨恨。
宋廷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可她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到底是誰更可悲，更可笑？
宋言心忍着身上的病痛，爬起來一瘸一拐離開。
走出病房，卻又撞見了厲星野。
厲星野見她一副快要死的樣子，又想起剛剛宋廷踢人的狠勁，嘲諷：「連你的親生母親都害，你現在都這麼沒下限了？」
宋言心心裏沉痛。
她勉強扶着牆撐着身子，看向厲星野：「無論你信不信，我從來沒害過人，更沒有害過你。」
厲星野冷笑着，眼中閃過輕蔑。
宋言心沒再多說，忍着痛緩緩離開。
厲星野看着她單薄的背影，眸子里晦澀不明。
宋言心走了很久，終於回了和外婆一起生活的破舊小屋。
她拖着疲憊的步子往屋裡走。
還沒走到外婆的靈牌前，身上的痛驟然強烈，她『噗通』跌倒，抱着腦袋疼的悶哼出聲，眼前一陣發黑。
太疼了，就像被鋸子狠狠割着。
她爬到柜子邊，從裏面翻出止疼葯，手抖着摳出葯，還沒來得及咽下，門口突然傳來『嘭』的巨響。
她驚得一顫，手中的止疼葯忽的滾落在地。
剛要俯身撿葯，忽然有幾個男人闖了進來：「宋言心，有人舉報你涉嫌故意殺人，跟我們走一趟！」
        第9章
宋言心沒吃止疼葯，還沒來及回話，就徹底昏迷過去。
渾渾噩噩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回到和厲星野的初見。
他脫下高定外套給她遮羞，將她從骯髒的灌木叢中抱出，帶到了昂貴的邁巴赫上，溫柔承諾。
「別怕，待在我身邊，沒人敢欺負你。」
話落，夢境一轉——
同樣的邁巴赫，同樣的后座。
他將她兇狠折騰，冷眼嘲諷：「宋言心，你是我見過最下賤的女人！」
「厲星野……」
「嘩啦——」
冰水澆下，宋言心瞬間從夢中驚醒。
這才發現，她竟然躺在宋氏療養院，還正是母親的那間病房。
病床邊，站着一臉厭惡的宋明珠：「不要臉的賤貨，都死到臨頭了還惦記星野，你怎麼就沒和你媽一起死呢！」
宋言心抬眸，稍微動了動手指，就一陣鑽心疼。
見狀，宋明珠更幸災樂禍：「本來，你媽死了就死了，誰在乎她啊，可星野說，跟你呼吸一樣的空氣，wαƞwαƞ都叫人噁心。」
「你以為你裝病，星野就會放過你？」
頃刻間，絕症的痛又席捲而來。7被子下，宋言心死死握緊手才維持鎮定：「我知道厲星野討厭我，你不用來跟我重複。」
宋明珠也炫耀夠了，丟下一句：「你等着被判死刑吧。」
說完，她就踩着高跟鞋，出了病房。
宋言心閉眼蜷縮在被子里。
這一次的痛比以往更加劇烈，她甚至能清晰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
意識慢慢被瓦解，她昏沉中本能呢喃：「外婆……我疼……」
活着，好疼啊。
空蕩蕩的病房，回蕩着顫聲。
可沒有人再回一句——
「別怕，外婆在。」
另一邊，豪庭會所。
厲星野坐在會所包廂，冷冷盯着茶几上的手機，一杯接一杯喝酒。
周圍陪同的幾位好友觀察他陰沉的臉，小心套話：「厲哥，你是在等宋明珠的電話？你們可是模範愛情，也吵架了？」
話落，厲星野卻嗤笑一聲：「愛情？」
其他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看厲星野這樣子，好像不見得多在乎宋明珠，那他為什麼給提攜宋家，給宋家資源，還跟宋明珠訂婚？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狂妄的一句：「宋言心被厲星野親自報警抓了？她活該啊！」
「五年前本少爺好不容易設計了厲星野一次，特地給他安排個艾滋小姐，沒想到被這拜金私生女壞了好事！」
話落，「啪」的一下，厲星野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高腳杯。
「魏，缺！」男人咬牙切齒。
包廂內一片死寂，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厲星野就衝出了包廂。
不過兩秒，外面就響起尖叫！
「卧槽！快去攔人！」
衝到外面，只見厲星野把魏缺往死里打，而魏缺還嘴硬：「厲星野，得知你被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救了，惱羞成怒了？」
「你有本事打死本少爺！要不然我遲早搞得你孤家寡人！不得好死！」
「咔嚓——」
厲星野折斷了對方的手臂，才丟開人，扯了扯領帶往外走。
男人手上沾着血，從昏暗的陰影中走出，曜黑的眼眸滿是煞氣，叫人情不自禁後退幾步，離他遠一點。
「厲哥，你去哪兒？」
「宋氏療養院！」
        第10章
晚上八點，大雨忽至。
明天開庭審訊，宋言心被兩個工作人員帶着，轉移去看守所。
但在療養院門口，就要上車的時候，卻撞見了厲星野。
男人一臉冷漠看着她。
宋言心隔着幾步遠望着厲星野，腦海里想起宋明珠說的話——
宋言心，你怎麼就沒和你媽一起死呢！星野說，跟你呼吸一樣的空氣，都叫人噁心。
明明此刻止痛藥失效，她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痛到麻木。
可恍恍惚惚，她卻好像聽見心在哭。
心……好痛。
厲星野明明是特地趕過來，此刻卻單手插兜，一派閑適。
定定看着眼前蒼白單薄的女人，桃花眸里閃過意味不明的神色：「宋言心，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殺母一事鬧到這個地步，整個帝都，只有他能救她。
宋言心卻只當他是來看她笑話。
她也確實是個笑話。
於她而言，厲星野就是童話里高高在上的王子。
十八歲初見，她自以為他會是她的救贖。
過去的五年，她總是盼望有一個晚上他能真心對她，任她訴衷腸。
現在夢徹底醒了，她明白，小丑永遠不會得到寵愛。
她忽然向前半步，平靜詢問：「厲星野，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聞言，厲星野眼裡閃過幽深的光，卻沒回答。3
他的沉默落在宋言心眼中，就像在看熱鬧。
她釋然一笑，也知道他討厭她，她的詢問不是想要厲星野的答案，只是想把年少給出去的眷念，畫個句號。
她又問：「如果我死了，你會開心嗎？」
話落，厲星野驟然黑臉，這蠢女人！
平時不是很會裝可憐求人？現在要命的時候，給她台階都不會下，說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有用？
壓着莫名怒氣，厲星野習慣性嘲諷：「宋廷好歹是你爸，不會讓你死。不過你要真死了，也是你活該。」
宋言心又笑了笑，雖然努力活過，但她確實快要死了。
「厲星野，如你所願。」
輕輕的話落音後，她便轉身上了警車。
車很快離去。
厲星野亦冷着臉煩躁上車，『嘭』的一下關上車門！
「自以為是的蠢女人！」
心頭的煩躁越來越沸騰，他咬着煙，再次翻看助理查來的五年前真相，隨後冷着臉撥打律師電話……
第二天，開庭。
一夜過去，宋言心的臉色更加蒼白，已經有了將死之人的灰敗。
她穿着一層單薄的囚服，忍着渾身刀剮般的疼站在被告席。
視線掃過原告席上的宋廷，冷淡的臉上浮現諷刺和怨恨。
為什麼這種惡人，還能光鮮體面坐在原告席上，擔任正義的制裁？
她轉頭，卻又看見了觀眾席上的厲星野。
但卻不意外，他特地來觀庭，無非是想看她死。
死就死吧……
活着，實在太痛了。
辜負了外婆的期盼，到了下面，她會好好道歉賠罪……
但她的死，就算蚍蜉撼樹，也要狠狠紮上惡人一刀！
正要收回目光，視線卻兀地跟厲星野對上。
視線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會隔得遠，宋言心有些讀不懂男人眼中的晦澀，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觀眾席上的厲星野，莫名有種不安的預感。
他握緊拳看向宋言心身邊的金牌律師，心下稍安。
「咚——」
法官敲響發槌，第一次詢問：「被告，原告狀告你三天前潛入宋氏療養院謀害親母，他將一一舉證，你——」
「我認罪。」
宋言心忽然打斷法官，安靜的法庭瞬間喧鬧起來。
觀眾席上的厲星野騰地站起身：「宋言心！你瘋了！」
可下一秒，宋言心的口鼻忽然開閘一般，竟噴湧出鮮血！
她卻只死死盯着宋廷，滿眼憎恨——
「我認罪！我是強姦犯的女兒，是囚禁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像我這種連親生母親都能下手的惡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響徹整個法庭。
「所以我懇請法官剷除惡人，判我死刑！」
        第11章
這場審判，因為宋言心發病而中斷。
誰都沒有想到，傳說中厭惡宋言心的厲星野，竟然瘋了一樣抱起人玩法庭外沖。
也沒想到，宋廷竟然是這樣的偽善的人。
一時間，整個帝都為這場審判吃驚。
厲星野坐在正中間的椅上，手裡煙霧繚繞。
從醫院回來後他就心緒紛亂。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宋言心牽動心弦，也不知道自己把人送去醫院之後，為什麼不敢留在病房。
宋言心的聲音總是在他耳邊回蕩。
厲星野煩躁掐掉煙，靠着椅背，按揉着眉心。
半晌，厲星野撥打公司內部電話。
「左晟，來我辦公室一趟。」
「是，總裁。」
不久，助理左晟敲門進來。
厲星野手撐在桌上，眸里深邃。
「我記得你父親在法院工作？」
左晟一愣，說：「是的。但家父已經退休了。」
厲星野抬眸，沉聲說：「替我約你父親見個面。」
左晟沒想到總裁會想要見自己父親，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他還是答應下來：「我去幫您問問，總裁。」0
左晟並不知道，厲星野已經讓人調查了五年前的事，已經知道了真相。
出了門，左晟路過影視部時恍然，那個演員宋言心最近不是被告了嗎？還傳出了和總裁的虐戀。
他神色一下子變得古怪。
五年前，厲星野親手安排宋言心進了公司影視部，卻一直不給她好的資源，直到現在也是個十八線小演員。
公司里的傳言多不勝數。
可左晟作為助理，知道厲星野對宋言心並沒有多少感情。
可令他奇怪的是，厲星野卻也不肯放走宋言心。
左晟甩了甩腦袋。
總裁的想法，不是他能隨便揣測清楚的。
醫院，病房內。
蘇醒過來宋言心很驚訝，自己竟然還沒死？
更奇怪的是，她現在周身竟然感覺不到痛。
可她明明記得，在法庭上，自己已經要瀕死了……
病床面前，還坐着她的辯護律師，勸她上訴：「宋小姐，根據我手中掌握的證據，你是無辜的。」
「只要你願意上訴，你就可以無罪釋放，否則，已經之前在法庭上的表現，就算厲……就算想辦法，你也最好會判刑12年。」
宋言心身體虛弱，沒注意到律師的異樣，依舊堅持：「我已經決定不上訴了。你不用再勸。」
「對了，宋廷最近怎麼樣？」
律師一愣，卻說：「宋總很好。」
見勸不動，他嘆息離開。
宋言心滿臉頹敗，她都已經說到那個份上了，竟然還不能拿宋廷怎麼樣……
為什麼會這樣呢？
一瞬間，周身的力氣好像被掏空，她很疲憊。
活着，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於是，她又申請出院，回看守所。
在她看來，自己已經無藥可救，沒有住院的必要。
礙於她的堅持，她被接到了看守所。
密不透風的牆連個窗戶也沒有。
宋言心縮在角落，雙目無神。
她盤算着日子，再過十天，等判決書下來，自己就會被轉移到監獄。
她苦笑一聲，真是奇怪了，她明明已經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竟然還能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