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告她嗎？」陸舒婉笑了下，「她沒有指名道姓，我就算去告，她也可以否認，我如果不退網，不管我發什麼，他們都可以說我是在狡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你是律師，應該比我更清楚。」
莫明軒沒說話。
他所謂的辦法，其實就是冷處理。
告不了，但是可以發律師函，等事件熱度過去就行了。
但這種辦法，根本就不算澄清，那些灌輸給公眾的謠言，一旦深入人心，再想澄清就難了，因為不會有人一直關注着這件事。
陸舒婉退網的做法，雖然傷敵八千自損一萬，但卻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反擊。
現在網上已經沒有人在意於珊珊採訪爆料的是真是假，大家在意的是，因為於珊珊所謂的無憑無據的「爆料」，一個千萬級粉絲的配音演員被網暴到退網。
莫明軒和唐笑笑一樣，還是覺得那個賬號註銷得可惜。
陸舒婉倒是非常樂觀，「號雖然註銷了，但該告的人，我還要繼續告，這還得麻煩莫律師呢。」
莫明軒神色緩了緩，「其實這兩天我就打算聯繫你了，我之前跟平台提交的申請，已經反饋回來了，這是幾個主要成員的身份信息，你看看。」
他將手機劃開，翻出幾張截圖遞給陸舒婉看。
陸舒婉看了一眼，就皺起眉，然後點開下一張，結果越看臉色越難看，直到看完所有的截圖，緊繃著臉半天都沒說話。
莫明軒嘆了口氣，「其實查的時候，我就想過會有這種情況。」
「未成年？」陸舒婉有些難以置信。
之前有組織有預謀給她發侮辱性信息，在網上黑她的那些黑粉的主謀，最大的21，最小的才14。
九個主要成員里，有五個都是未成年。
「這是不是就沒有辦法告了？」
「不是沒辦法告，而是沒有辦法定罪，就算告贏了，最多也就是讓他們寫道歉信，監護人賠點錢了事。」
被告人是未成年人的話，情況就會變得很棘手，因為法律對於未成年人總是格外開恩。
他們在網路上，抱着自己的鍵盤對一個陌生人網暴，用最惡毒的話詛咒別人，有些人為此精神崩潰，患上抑鬱症，而這些發動暴力的人，就因為披着未成年的保護殼，代價僅僅只是道歉賠償，這也太不公平了！
陸舒婉心裏堵得慌。
「你說做錯事，就道個歉，他們能認識到自己的錯嗎？」
看出她的糾結，莫明軒說，「這幾天我有用事務所的官方號，私下和這些人溝通過，告訴他們刪除那些不良言論，在微博置頂道歉，這件事就算私下和解，如果不然，就走法律途徑，你猜他們怎麼說？」
陸舒婉看着他，沒說話。
「每個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告訴我，有本事就告，他們不會刪除，甚至將我私信他們的那些內容P圖修改後發到微博上，聲稱自己受到了威脅，慫恿不明真相的網友對我進行聲討。」莫明軒頓了頓，淡淡道，「他們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錯，又怎麼會真心認錯？」
不輕不重的道歉信，又能有多少威懾力？
「定罪大概是沒有辦法，不過賠償方面我可以努努力，對於這類人，賠償金額可能對他們更管用，不過重點肯定還是要放在那幾個成年人身上，另外，」莫明軒頓了頓，「閆曉鷗你認識嗎？」
陸舒婉搖頭，「好像沒聽過，怎麼了？」
「那個賬號的註冊人叫閆曉鷗，IP屬地是江城。」
陸舒婉怔了怔，江城本地人，用的頭像照片又是姚可欣的私照，確實有點太過巧合了。
「會不會是別人購買他人信息註冊的號碼呢？」
「這個可能性不太大，國內早幾年就開始要求電話卡實名制，社交平台實名制，而這個號是前年註冊的，曾經還在直播間打賞過，說明這個號碼是綁定支付信息了的，也就是實名認證過，如果是購買別人的信息，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號要麼是他本人在用，要麼就是跟他關係親近的人在用？」
莫明軒點頭。
陸舒婉仔細想了半天，確實是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莫明軒溫聲道，「想不到就算了，也許是我多心了，可能這就只是一個單純的粉絲，頭像也僅僅只是巧合，都不影響我們告他。」
陸舒婉鬆了口氣，想到剛剛莫明軒說的事，她低聲道，「真是麻煩你了，還連累你被這些人罵。」
莫明軒笑了下，低聲道，「律師這個職業，被罵很正常，心理調節，也是我們的必修課之一。」
「這怎麼調節呀？」
陸舒婉問得很認真。
她這個人就是因為太在乎網上這些人的言論，有段時間看那些詛咒罵人的話，都快給她看抑鬱了，說實話，她也很需要掌握這種心裏調節技巧。
「其實也沒什麼，」莫明軒看着她，一本正經道，「要訣就是臉皮夠厚。」
陸舒婉……
「這算什麼技巧……」
陸舒婉嘟噥了一聲，也忍不住笑了。
突然覺得莫明軒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幽默風趣，專業領域強，關鍵是性格溫和，平易近人。
怎麼說呢，太完美了。
這麼完美一個人……怎麼會跟周承義那種狗脾氣傢伙玩到一起！
想到就問，「你小時候是不是打架輸給周承義，被迫跟他成為朋友了？」
莫明軒哭笑不得，「怎麼這麼問？」
「你脾氣這麼好，怎麼能跟他那種人玩到一起呢？」
周承義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這句話，頓時沉了臉。
第一百三十六章倭瓜
莫明軒眉眼柔和，嗓音溫潤，「景琰很優秀，不只在長輩眼裡，在我們同齡人眼裡也是。上學時候考試，不管我多努力，從來都趕不上他，就連體育競技，他也一直比我們強。他脾氣很好，很有耐心，專業過硬，又惜才，你看他一畢業創辦公司，那麼多同學過來幫忙，就知道大家有多信得過他。」
周承義脾氣好？
周承義有耐心？
這跟她認識的是一個人？
「你怕是對周承義有什麼誤解吧，他那叫脾氣好？」
陸舒婉忍不住道，「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他性格還差勁的人，動不動就生氣，每次一不高興，他就板着個臉，你問他哪兒不高興，他就數落你一堆不是；你要裝作看不見，不問他，他能這樣盯你一整天，把你看得渾身難受，就這樣，」她說著，還有模有樣學起來，「就是這個表情，像不像植物大戰殭屍里的倭瓜？」
莫明軒忍俊不禁。
陸舒婉學得正起勁兒，突然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周承義，小心肝一顫，臉上表情差點崩壞。
她咳了一聲，心虛道，「老公，你這麼快就開完會了？」
周承義冷冷睨了她一眼，「不早點回來，怎麼看得到周太太這麼精湛的模仿秀？」
陸舒婉……
她扁扁嘴，礙於莫明軒在場，倒也沒犟嘴。
莫明軒笑道，「若星怕我無聊，特意跟我聊了一會兒，玩笑話而已。」
周承義自然知道是玩笑話，他也不至於因為陸舒婉一句吐槽就生氣，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女人。
只是莫明軒刻意替她解釋的樣子，讓他覺得不太舒服。
他走過來，隔在陸舒婉和莫明軒之間，神色自然地挨着陸舒婉坐下，淡淡道，「不是約的下午，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莫明軒溫聲道，「蘇女士下午要跟幾個老同學去野遊，讓我去給她當司機，我怕下午過不來，正好要幫她採辦些東西，順路就過來了。」
陸舒婉疑惑，「蘇女士？」
莫明軒彎起唇角，「我母親姓蘇。」
陸舒婉點頭，暗想莫明軒跟他母親感情定然很好，不然也不能這麼調侃。
簡單寒暄兩句，兩人就進入正題。
周承義請莫明軒過來是看什麼合同，估計是涉及一些條款，需要專業律師來解讀。
江盛的法律周問團也很厲害，不知道周承義是不是信不過，所以找了自己的朋友。
公司的事，她很少問周承義，但這些年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
江盛最早的時候是做外貿生意的，老太太那個年代，國內生產水平還沒那麼高，很多東西都要仰仗進口。
趕上政策好，老兩口勤快又膽大，沒幾年靠着進出口生意就累積了不少家底。
但是隨着國內經濟發展，交通，通訊的便利，早年的外貿渠道顯然已經不適應起來，公司效益出現明顯的下滑，於是就開始尋求轉型。
八十年代末，收音機，電視機這類電器剛剛興起，國內做這個的沒幾家，進口的價格又打不下來，老百姓買得起的沒幾家。
老爺子心念一動，就收購了電器公司，花大價錢請了不少專業人員，專門搞起電器的自主研發生產。
很快，江盛旗下的小家電就迅速佔領市場，等輪到周承義的父親周慶江時，正好是世紀之交。
周慶江眼光更遠，他覺得生產發展到一定階段，那必然是全智能機械時代，於是上學那會兒就學的自動化專業，畢業幾年後，在老太太的支持下，重新對公司進行了轉型定位，才有了現在國內芯片行業的龍頭的江盛。
周承義則繼續延續周慶江的想法，將這條路堅持了下來。
他在這方面確實非常有能力，但是公司又不僅僅是有能力就可以的，尤其是像江盛這樣成分複雜的公司。
周老爺子跟陸旭升某些方面有些像，比如他們發家之後，都沒有忘記以前那些親戚。
老太太這一脈雖然是江盛的主要控股人，但公司還有不少周家的旁支。
周承義這個人不擅交際，討厭那些場面話，他跟這些常年呆辦公室，只做商業籌謀的人不同，他是技術出身，本身更看重研發，而研發資金的投入越多，越搜刮這些旁支的腰包。
所以周承義在公司這些股東的眼裡，並不是那麼討喜。很多需要大家投票的項目，往往會因為損害這些人的利益而被眾人反對。
周慶海則不同，他更像一個商人，一切都以公司，以股東的利益為先。
這就導致，即便周承義這些年給公司創造了超額利益，依然不如周慶海得人心。
那些人信不過周承義，周承義也同樣信不過他們，不然又怎麼會找自己的朋友的來看合同。
陸舒婉對他們交談的內容不感興趣，就坐在周承義的辦公椅上，拿着筆寫寫畫畫。
周承義說話的時候，朝邊上瞥了一眼，見她埋頭勾着唇角，突然好奇她在畫什麼。
她畫得極認真，連他何時聊完走了過來都不知道，周承義垂眼掃了眼她筆下的紙，臉瞬間綠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向刻薄
周承義辦公桌上擺着兩人的合影。
合影上，周承義西裝筆挺得坐在椅子上，旁邊站着一身紅色旗袍的陸舒婉。
男人臉色冷峻，女人笑容嬌媚。
這是他們當年拍婚紗照，中途休息的時候，攝影師覺得這個畫面很唯美，就讓他倆就着這個姿勢拍了張照。
出來的成片確實很好，陸舒婉也最喜歡這張。
家裡客廳牆上裝裱的巨幅婚紗照就是這張。
她還特意洗了一張小的，用相框裝裱起來，寄到了周承義公司。
林書籤收後，就把這張照片放到了他辦公桌上。
陸舒婉此刻畫的就是這張合影。
只不過，她把自己畫得美若天仙，而原本屬於他的位置，此刻變成了一條狗，狗繩還牽在她手裡。
「你畫的什麼？」
頭頂傳來男人陰惻惻的聲音，陸舒婉一本正經道，「自畫像啊，像嗎？」
周承義咬牙道，「狗呢？」
陸舒婉略有心虛的移開視線，「隨便畫的，你又不許我養，我還不能畫一隻嗎？」
陸舒婉是學過畫畫的。
賀雨柔對她的教育一直都非常上心，小時候學過很多東西，畫畫，舞蹈，鋼琴，長笛，甚至還學過兩年的古箏。
她雖然沒什麼長性，但是天賦極好，屬於每一樣都會點，但每一樣都不精。
就像此刻這幅畫，內行人眼裡，頂多算湊合，但是普通人眼裡，畫得已經極具神韻。
尤其這條狗，那眼神，跟畫里周承義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他怎麼會信她的鬼話！
莫明軒見二人在「討論」畫，便也走了過來，他只看了一眼，便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