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根銀色的高爾夫球棒揮了過來，精準砸在了胖子的頭上。
陸野沒走。
杵着球棒，垂着眼看向他，笑得邪氣非常。
「喂，讓你碰，你還真敢碰啊？」
22
胖子捂着腦袋在地上疼得滿地打滾。
我則是捂着胸口，一臉警惕地看着他們。
陸野上前來，想伸手摸我。
我怕小狗被他發現，就躲了下。
他的眼神開始變了，變得慢慢沒有絲毫溫度。
最後他直起身子，拎着高爾夫球棍走向胖子。
背影活像個從地獄出來的阿修羅。
胖子疼得受不了，開始求饒。
陸野冷笑出聲：「哪個手碰她胸口了？自己說。」
胖子牙都掉了，嗷嗚嗷嗚的話也說不清楚。
他是以為我被胖子碰了才會這麼大反應嗎？
我還是搞不懂。
明明叫我去服務胖子的，也是他。
23
胖子的右手被陸野踩在地上，全身上下已經被打得幾乎沒有一塊好皮了。
我看着胖子痛苦翻滾的模樣，卻沒有半分想憐憫他的心情。
跟着齊司的時候，我們曾去過邊境地區。
那裡屬於三不管地帶。
滋養着犯罪跟暴力的土壤。
齊司在採集數據的時候差點被劫匪偷襲，齊司的反應很快，掏槍一擊必殺。
他以前也是從軍隊退役出來的。
將劫匪擊殺後。
他並沒責怪我，因為我其實該在第一時間開槍保護他的。
但因為我看到對方好像只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我猶豫了。
但事後他帶着我去了趟罪犯監獄，那裡頭住着這個星球上最窮凶極惡的罪犯。
他告訴我：「曉星。你很善良，你已經有了你自己都還沒察覺到的人性跟良知。但你得記住了，在絕對的惡面前，同情心泛濫將會讓你處於危險境遇。」
齊司拍拍我的頭：「曉星。我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在我身邊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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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還沒讀懂他眼裡的情愫。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原來那就是他們所說的愛。
胖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陸野扔了高爾夫球杆，慢條斯理地偏頭擦拭手指上濺上去的血。
爾後將手帕扔在胖子身上，彎下腰：「何總。歡迎下次再來玩。」
胖子被人拖走了。
陸野揚了揚手，示意我過去。
我護着心口，慢吞吞地挪過去。
「嚇到了？」他低頭看我的表情，伸手掐了下我的臉。
可能是剛才打完人，彷彿興緻又變好了，他又來哄我：「乖，下次不開這種玩笑。」
我覺得他有病。
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你看我覺得這個玩笑好笑嗎？
如果我覺得不好笑，那就是羞辱。
陸野好像覺得他一時的甜棗能讓我忘了他之前對我做過的那些事。
那些事，我永遠都忘不掉。
我們仿生人的記憶力，最好了。
25
陸野的手機響了。
我趁機走開。
要問我膽子為什麼這麼肥，今天為什麼這麼叛逆。
問就是國際休息日。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放假。
我溜回房間後。
將小狗放了出來，小肉坨子從懷裡鑽出來後立刻在屋子裡轉起了圈圈。
我將它抱到浴室裡頭。給它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
「取名？」我往它頭頂抹了一坨泡沫：「我不會取名。」
它沖我搖尾巴，尾巴都快甩成直升機扇葉。
我想了一下：「那就叫小白吧。」
它沒站穩，一個下巴鋤地摔進水裡。
爬起來打了好幾個連環噴嚏。
我感覺到我的嘴角慢慢翹起來，弧度很大很自然。
小白會選擇跟我走，是因為我改變了身上的味道。
現在的小白以為，我是它的那個小男孩主人。
26
小白睡著了。
季優敲開我的門。
陸野出門不在家，我們倆在客廳喝着果汁看電視。
電視上新聞放着今晚的珠寶拍賣晚會。
我在上頭看到了陸野，他從一輛新型懸浮跑車上頭下來，隨即，身後出現了他的未婚妻。
白嫿。
今晚的白嫿，漂亮得不像真人，整張臉在鏡頭下顯得閃閃發光。
季優喝了一口果汁：「陸總真帥。」
我也吸了一口果汁：「能換個台嗎？」
季優狐疑道：「你不想看陸總么？我還以為你想看。」
我也狐疑道：「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他伸了個懶腰：「畢竟大家都這麼覺得的，你看主人的時候，眼神很溫柔。」
我：「？」
我沒好意思說，我看小白也是這樣的。
27
季優端了一份小點心過來。
「這叫唐果子。這項手藝已經失傳了。」他嘆口氣，「蕊蕊當年花了好多時間跟工夫才把這項手藝找回來。」
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硬盤遞給我：「這是我這麼多年跟蕊蕊在世界各地找回來的美食食譜。」
我好奇道：「為什麼要給我？」
季優：「我最近老覺得眼皮在跳。」他微笑：「要真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至少這些美食技藝不會失傳。」
季優做的飯很好吃，跟眼下外面餐廳里精心配比營養計算出來的食譜相比。
他做的東西裏面，有人情味，有煙火氣。
我很佩服他。
「你很喜歡蕊蕊，那為什麼捨得離開她？」我嚼了塊點心，入口即化，口腔里還有桂花香氣。
季優垂下眼：「因為那時候，人類跟仿生人，是不允許在一起的。她被父母洗去了對我的記憶。我被陸總買下來的那一天，她剛好跟別的男孩子結婚了。」
28
我停止進食，側頭看向他。
我能感知到季優身上那種不屬於仿生人的情緒。
糾結的，悲傷的，幸福的，溫柔的。
他變得更像人了。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點心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很想念她，你可以回去看她。」
季優搖搖頭：「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已經有了小寶寶。知道這些我就很高興了。」
他問我：「十一，那你呢？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我思考許久，看着火燒雲卷過的天，安靜道：「有，可惜他已經去世了。」
29
齊司身體變差了。
他咳嗽，腹痛，整夜整夜睡不好。
我發現並確診他得肺癌的那一天，齊司還在工作室里加班。
確診的時候已經是晚期。
我二話不說牽着他就要去醫療艙。
即使我知道那時候的醫療艙根本達不到能治療晚期癌症的水平。
齊司看到報告後，怔了兩秒就恢復了正常。
他彎腰撫摸我的頭：「人總是會死的。」
「我不要你死。」我只覺得心臟處有一種窒息感，一陣一陣地往四肢百骸傳遞。
「你不要死。」
我感覺臉頰上濕漉漉的，齊司替我擦凈，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那好像就是眼淚。
他將我用力抱進懷中，我感受到他因為極速消瘦骨骼變得明顯硌人起來：「曉星，不哭，乖了。」
30
後來的日子，我陪着他。
寸步不離，小心翼翼。
齊司在短短半月內就已經瘦得不成樣。
他伏在工作室的辦公桌旁，以前的衣服穿着變得越發寬大空蕩。
衣服底下，蝴蝶骨高高凸出的痕迹也越發明顯。
我將他的藥劑遞給他。
齊司伸手接過，一口吞咽下。
那葯很苦。
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反而是在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