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仿生人的設定是不許傷害人類。
但如果對象是仿生人，只要我能打，我就能反抗到底。
第五代仿生人主打的是功能型。
而第三代，最強防禦型。
所以當我開啟防禦模式跟男仿生人打起來後，不過十分鐘。
對方的手臂就已經被我折斷，包括他的腿。
他的頭被我踩在地上的時候。
他的眼睛直直看向那個女人，女人卻一直在不斷咒罵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眼角有閃閃發光的東西流了出來。
他的攻擊系統已經失效。
他的肩膀塌了下去，我只需要稍稍再用點力，他就會完全成為無法回收的報廢品。
我卻看到他閉了閉眼，臉上彷彿露出一種釋然的表情來。
我不太明白：「……」
一聲槍響，前所未有的劇痛感襲來。
我低頭，腹部，被轟了好幾個大洞。
組織液跟線路以及一些內臟通通流了出來。
女人笑得張狂，她旁邊的司機拿了把霰彈槍，槍口對着我。
地上的彈殼還在滴溜溜地打轉。
受傷太嚴重，報警系統自動接通了陸野的手機。
他聲音透着點不耐煩：「什麼事？」
「主…人……我被槍擊了……」一開口，液體就洶湧不斷地往外冒。
我倒地，意識開始變得迷糊。
「草。」
只聽到陸野一聲低聲咒罵，接着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8
那司機端着槍朝前走了兩步，重新補好彈夾，上膛。
重新瞄準我的頭。
下一秒。
一枚小型火箭彈幾乎擦着我的臉頰而過，直奔司機面門。
高溫灼傷了一點皮膚。
爆炸聲響起，伴隨着此起彼伏的槍聲跟炸彈聲。
女人，司機，仿生人，包括那個什麼都沒有乾的男人。
徹底消失在了這座城市裡。
燃燒在了黑煙之中。
煙霧瀰漫在夜空，剛才的這場混亂只不過是這座罪惡都市裡隨時都在上演的一場小插曲。
9
陸野將槍扔給別人，俯身。
手捏住我的下巴左右查看傷勢，眉頭皺成一團：
「嘖，臉破皮了？沒長手么？不知道還手？」
我說不了話。
低頭看着肚子上的傷口。
他也看見了，大概知道自己剛才在說屁話，也不罵了。
彎腰將我橫抱起來。
「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指了指脖子。
他又罵了聲，替我把痛感關掉。
痛感消失，我立刻活了過來，坐直身體，甚至打算自己走回車上。
陸野卻又突然發脾氣將我扔在地上：「蠢貨，不怕疼那就自己走路。」
我不懂他為什麼又開始發少爺脾氣。
他讓我走路，那就走好了。陸野彎腰坐進車裡，車子啟動，懸浮起飛，片刻後就將我遠遠甩在了後頭。10
開始下雨了，我一瘸一拐地走進雨里。
當初跟着齊司，雨天我替他撐傘，我們仿生人的皮膚本就是納米材料打造，不怕水。
他在跟人打電話講工作上的事情，扭頭看到我大半身體在雨里。
將傘接過。
傘柄往我那邊傾斜，然後繼續講電話。
回家的路上，我跟他一同河邊在漫步。
青草香味濃郁，裹着泥土的味道。
他將我的體感和五官感應調到最合適的數值。
他指了指着草地上展翅的麻雀，在抖着身上的水珠：「躲災，避難，是生物潛移默化的本能，懂嗎？」
我低頭看麻雀：「可是齊先生，我只是仿生人，我的身體構造是由……」
「身體構造是限制的，但思維不能。」他打斷我的話，唇角彎起：
「曉星。
思考，進化。
生命的潛能是無限的。
當你學會思考的那一天，一切都會變得與眾不同。」
11
那時候我還不太懂他話里的意思。
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有溫度感。
他與那些將我們生產出來的人不很一樣。
那些人將我們當作機器，物品，解決生活需求的無生命物質。
流水線的工作人員，千篇一律地生產。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集團的規劃路線循規蹈矩地完成任務。
沒有人敢去違反。
也沒有人敢偏離。
更沒有仿生人敢違抗指令。
雨越來越大，我瘸着腿往家走，無視別人的異樣眼神。
畢竟眼下我一身破破爛爛，腹部還有血洞。
挺駭人的。
走出一截路後，有個路人攔住我要遞給我一把傘。
我抬頭看她，是一個圍着圍巾的白髮老嫗。
她語氣和藹：
「雖然仿生人不怕水，但你眼下這副樣子，還是遮遮雨的好。」
我道謝後掠過她繼續走。
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接過了她的傘。
然後撐開，給自己一方躲雨的天地。
12
躲雨原來是這種感覺。
雨水在頭頂傘面上炸開來噼啪作響，像打擊樂的聲音。
齊司曾帶我看過音樂會。
去之前我極力展現我自帶的音樂功能跟演奏技巧，告訴他我這裡放的音樂都是頂級樂團在錄音棚用最昂貴一流的設備錄製的。
齊司靠在沙發上，抱臂認真聽完。
唇角上揚到結束都沒下來過。
「確實完美。」他從不吝嗇對我的誇獎跟讚揚。
「但是曉星，有沒有可能演奏中的不完美，其實才是一種完美？」
我不懂。
他給我買我自己挑選的漂亮裙子，陪我去做造型。
帶我去看演奏會。
我原本以為他帶我去的是那種嚴肅高級的會場。
然而不是。
我們去的貧民窟酒吧。
13
那些歌手跟樂隊沒有華麗的演出服，也沒有昂貴的樂器。
他們甚至在演出過程中出現了一些瑕疵和失誤。
但沒有人在意那個，我在每個人的臉上，看到了熱情蓬勃極具感染力的生命力。
這讓我也忍不住，隨着音樂的韻律一起擺動。
齊司向我伸手，紳士又溫柔：「曉星小姐，勞煩陪我跳一曲可好？」
我點頭，將手伸進他掌心。
很暖，他回握住。
「曉星，無論何時何地，要學會享受人生。」他不厭其煩地教着我各種道理。
可是齊先生。
我好像讓你失望了。
我現在，過得非常非常不愉快。
14
走出幾千米後。
陸野的車還是在前頭等着了。
等我上車後，陸野從後視鏡瞥了我一眼，眼神跟語氣都不太好：
「學聰明了，還知道給自己打傘？」
我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將裡頭的機械零件跟內臟捧給他看。
「噢，因為裡頭的東西沾了水不太好修。」
果然，他一臉嫌疑地嘖了聲：「離我遠點。不然老子重新踢你下去。」
我有點乏力，受了這麼重的傷，確實是有些超出身體的承受極限。
我閉了閉眼，靠在車座上，慢慢闔上眼。
「主人，我好睏。等我醒了你再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