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灶坑門！」

「……」

「就是你，小無賴。」

他不知道我說的是他，還四處張望呢。一看見我，他立刻不耐煩地瞪了我一眼。就連他岌岌可危地坐在樓頂，穿着校服抽煙的樣子也讓我怦然為之心動。為什麼我就不能像素怡那樣，把自己漂亮可愛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呢？要麼是手提黑色塑料袋的村姑，要不就是從樓梯滾下去的瘸子，現在又是個抱着一大堆衣服的傻大姐。啊啊，我自己都感到失望了。政民更是失望地看着我。

「呼～你總是叫我灶坑門，灶坑門的，你打算永遠這樣嗎，村姑？」

政民嘴裏吐着煙，一邊對我說。這時，我丟了一半的魂兒總算收回來了……

「那你就打算永遠這樣村姑、村姑地叫我嗎？灶坑門？」

「啊，真是的……你到底憑什麼這麼猖狂？難道你鄉下有什麼後台嗎？」

「哈哈哈，可笑的傢伙，我的後台就是我自己，所以我猖狂，你能怎麼樣？！」

聽了我的回答，政民呵呵笑了笑，好像覺得不可思議，猛地把煙頭扔了出去。接着，他轉身背對着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眼圈忍不住紅了。我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

「阿姨也知道你抽煙嗎！？」

「什麼？」

我脫口而出。這傢伙冷冰冰地瞪着我。啊，對了……我說錯話了。從小我就阿姨阿姨地叫個不停，看來直到現在這個習慣還保留着呢。現在我才想起來，搬家到這裡之後，我還從來沒見過政民的媽媽。她也應該變了不少吧，就像政民一樣……

「啊，我是說，哦……不是阿姨，我是說你媽媽知不知道你抽煙？」

「神經病，你怎麼這樣呢？」

這是什麼話？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我驚訝地眨巴着兩隻眼睛，因為我的名字叫申海芸，所以政民在我面前連句髒話也說不出口。我真的……真的不了解你的心思，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到底是誰。」

這一瞬間，我心裏一陣激動。政民瞪着那雙蒙?的眼睛問我，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嚴肅。

「是誰，還能是誰，哈哈……我看你抽煙太頻，頭會疼的，不是嗎？」

「……」

「我是申海芸，申海芸。」

這個時候，我仍然希望我和他能夠心心相印。我是你十年前的朋友申海芸，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你……你為什麼不記得我了？我輕輕地把臉貼在衣服上，擦了擦眼裡的液體。政民沒有察覺到我的變化，他獃獃地望着半空。

「是啊，傻丫頭，你又沒守約。」

政民悲傷地自言自語，然後就離開了樓頂。我一直獃獃地站在那裡，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直到他房間里的燈光亮起來，我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

是我，是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徘徊，一直在尋找……反正你以前認識的那個申海芸，她就是我。你為什麼對我這樣粗魯？我真的那麼討厭嗎？是我玷污了你記憶中的申海芸，所以你總是那麼悲傷嗎？所以你總是恨我嗎？可是，你的身邊不是已經有別人了嗎？就算以後你知道了這個真相，我也不會感到內疚的。對於我來說，這是最好的出路，這是我保護你，讓你幸福的最好方法。

我睡得不是很香。因為我躺在房間里就能看見隔壁那個小無賴的房間，他房間里的燈光徹夜未滅。我望着他隱隱約約的影子，迎來了黎明，又開始了新的一天。在車裡擁擠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學校，我幾乎已經半死了。我像癱倒似的趴在課桌上，突然有人吵吵嚷嚷地叫醒了我。

「哦哦，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才好。海芸啊，海芸啊！你快醒醒啊！」

「哦哦。」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來。漂亮的素怡滿臉都是欲哭無淚的樣子，安素怡，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麼了，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

「剛才政民和舟善一起上學，舟善好像把項鏈的事告訴學生主任了！」

不需要她再說什麼，我也能明白了。頑皮的舟善把項鏈的事情告訴學生主任，然後怒氣沖沖地把項鏈奪走。可是，問題出在哪兒呢？

「然後呢？」

「政民正在學生部門前，拼死拼活地要那條項鏈呢。嗚嗚，怎麼辦呢？」

我猛地站起來，沿着樓梯跑了下去。當我的手碰到欄杆時，昨天縫襯衫時受傷的手指就會隱隱作痛，但我還是不顧一切地往下跑。我氣喘吁吁地跑到學生部門前時，看見政民歪歪扭扭地站在學生部前面。雖然我急匆匆跑過來了，可是我有什麼資格……我沒有這個資格。我心靈深處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承受的空虛，於是我轉過身。再往前走幾步，我就可以走到政民面前了，可是我不能繼續往前走，只能回頭。我有氣無力地回到教室，素怡迫不及待地迎了過來。

「怎麼了？你去哪兒了？你去看政民了嗎？」

「是的，我看了看他，就回來了。我說什麼，他也不可能聽，一會兒你去看看吧。」

下課鈴響了，這個傢伙直到下課也沒有來。這小子怎麼這麼固執！一下課，連素怡也不見了人影。我打開書，在上面胡寫亂畫。這時，一個男生向我走來。

「喂，你是申海芸嗎？」

「我？」

「哦。」

我點了點頭，那個男生示意我站起來。這段時間，找我的人怎麼這麼多？難道我捅了什麼婁子嗎？通過名簽的顏色，我可以肯定這個男生和我同歲，我這才消除了緊張情緒。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問他。

「有個前輩想見你。」

「是男生，還是女生？」

「不用擔心，兔崽子，是男生。」

兔……兔崽子，這個兔崽子竟然叫我兔崽子，他想帶我去什麼地方。正在這時——

「海芸啊，海芸啊！」

「呃，舟善！」

「怎麼回事，舟善，你也認識這個兔崽子嗎？」

這傢伙竟然在舟善面前也稱呼我為兔崽子。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我才不計較的，沒想到你越來越放肆。你這個大魚頭！

「哦，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喂，韓承赫，你管我們海芸叫什麼？兔崽子？你過來，過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你……」

還是舟善對我最好。可是這個叫韓承赫的傢伙卻把我當成擋箭牌，往樓梯下面跑去。舟善似乎看出了什麼，他收起臉上的調皮，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想把海芸帶到哪兒去？」

「啊……這個嘛，我不知道，並不是我想帶她走，高抬貴手吧，朋友。」

舟善滿臉嚴肅，又向前邁出一步。承赫這兔崽子向後退了一步。呵呵，我也叫他兔崽子。（?其實這根本沒什麼了不起……）

「你想帶她去哪兒，快說出來。」

「啊，兔崽子，你可真是討厭。你不是也知道嗎？熙元前輩一直都想見她。」

「什麼？」

熙元前輩是誰？他想見我幹什麼？我不認識那個人。他們之間似乎流淌着某種奇怪的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舟善拉起了我的手。這個傢伙，他又想挨打。

「喂，喂……你幹什麼，放開我。」

「走吧，跟我走吧。」

說著，舟善把誠惶誠恐的承赫小子扔在一邊，和我一起下了樓。我們一起來到學校附近某個安靜的地方，幾個三年級前輩彷彿等待已久了，成群結隊地站在那裡。我有些驚慌，渾身哆嗦。這時，舟善緊緊拉住我的手。他利用魁梧的身材，大義凜然地向他們走去。我在他身邊露出卑屈之色，

啊啊……我們倆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喂，熙元啊，來了來了，就是她嗎？」

他們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其中一個身材最魁梧、長相最帥、從遠處看也能引人注目的男人一步步向我們走來。我悄悄退到舟善身後，那個前輩的眼睛笑成了一條月牙。他的眼睛慢慢變圓，然後，他又笑了。

「我並不可怕，你好，我叫安熙元，很高興見到你，你叫申海芸，是不是？」

安……熙元？我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獃獃地抬頭看着舟善。舟善只是望着那個叫安熙元的前輩。這時，熙元前輩似乎才意識到舟善的存在，他顯得非常驚訝……

「哦，你不是舟善嗎？哎呀，臭小子，好久沒見到你了？哈哈，你也認識海芸嗎？」

「你叫申海芸幹什麼，大哥？」

「什麼？」

「我問你為什麼要叫申海芸來，還要我再問一遍嗎？」

剎那之間，寂靜在我們中間流淌。熙元前輩他們一伙人的表情都僵住了。啊啊……為什麼要這樣，舟善？我心裏發慌，更用力地拉住舟善的手，熙元前輩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繼而又哈哈大笑。他長得真帥，但還是不如政民帥。呵呵^^

「臭小子，你是青春期吧？可愛的小傢伙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算我長見識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走吧，我有話要跟這個小姑娘說。」

我是小姑娘，那你是什麼？小老頭兒？啊啊……不行，舟善啊，你不能走。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我可怎麼辦呢……我緊緊抓住舟善小子的手，搖了搖頭。舟善一動未動，鎮靜自若地瞪着熙元前輩。

「前輩，她不是那種可以讓人隨便玩弄的女人。」

「……」

「如果你想玩弄女人的話，最好別來招惹海芸。」

舟善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熙元前輩的朋友們走過來。他們一個個虎背熊腰，面目猙獰。我心裏湧出幾縷不安，更加用力地牢牢抓住舟善的手……

「前輩讓你走，你就趕快走，狗娘養的。你話怎麼那麼多！」

「啊，不可以！不許過來！不許打舟善！！！」

我使出渾身解數，放開緊緊抓着我的舟善的手，擋在他面前。兩個男人驚慌失措，舟善和熙元前輩，他們到底怎麼了？

「是這樣的，舟善這孩子，他本來不是壞孩子，所以，所以你們不要打他！！」

那幾個大塊頭，因為害羞而紅了臉。我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緊緊咬着嘴唇，抬頭看了看那個名叫熙元前輩的人……

「你要是和我談戀愛，我就不打他～」

「什麼，你說什麼？」

「申海芸，你和哥哥談戀愛，好不好？」

這……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是村姑變成了金鳳凰，也不至於讓這麼帥的男生主動向我求愛呀。我暈頭轉向，放下擋在舟善面前的兩條胳膊，那群大塊頭迫不及待地貼到舟善身邊。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奇怪的是，這一瞬間，我的腦海里竟然浮現出政民的面孔，我真是徹底瘋了。

「還不放開我！？放開！」

「閉嘴，兔崽子，一會兒我再收拾你，你先老老實實地獃著，聽見沒有？」

「喂，申海芸！你趕快走！不要回答他，趕快走！」

舟善一邊掙扎着想要逃脫，一邊拚命喊着讓我快走。那幾個大塊頭緊緊抓着拚命掙扎的舟善，等待熙元前輩的命令。

「你是和我談戀愛呢，還是眼睜睜看着你的朋友死呢？」

「不……不要這樣，我……我討厭前輩這樣的人。」

「……」

「我根本不喜歡你，你強迫我和你談戀愛，這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而且，我心裏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這一刻，我真的很傻。我喜歡的這個人不會因為我喜歡他而感激我，或者向我表達謝意，相反，他總是討厭我，把我推得遠遠的。就在這時——

「啊！」

「舟……舟善！」

我匆忙轉過身去，舟善的肚子似乎被人打了一下，他疼得彎下了腰。我大吃一驚，趕緊向舟善跑去，但是熙元前輩沒有放我走，他一把抓住我。

「放開我！！我要喊人了！！」

「你為什麼討厭我！」

「我要喊人了！！你們放開舟善！！！為什麼用這種方式折磨別人！求求你放開他。」

這時，我感覺被他緊緊抓着的手腕總算輕鬆了下來，我跑到舟善身邊，讓他靠在我身上。

「舟善啊，舟善，你沒事嗎？生怕誰不知道你是河政民的朋友，真夠固執的。」

「你趕快走吧，我沒事，挨一下打，不會死人的。」

說完，舟善挺起腰板，深呼吸了一下。我悄悄地打量熙元前輩的眼色，想把舟善帶走。突然，我感覺有人用驚訝的目光注視着我的後腦勺，我下意識地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