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那次在龍門浩老街拼桌吃飯。
她「噢」了一聲，「好巧，你們過來聽歌？」
顧默吃火鍋時喝了不少酒，此時被音樂聲浪一攪和，頭有些嗡嗡的。
他似乎嫌彭浩榮聒噪，伸手將他一把拉回座位上，他坐在中間，隔斷兩人。
隔了人，不方便說話，彭浩榮拿起桌上酒杯向秦書示意，卻被顧默一把扣在手心裏，他側過身去跟他說話。
輕柔的情歌響起。
「我去點歌。」
林樂辰湊在秦書耳旁說。
他說話時，腮幫子總有些嘟嘟的，呼出的氣流吹起秦書耳後碎發，痒痒的，直抵人心裏。
秦書摸耳朵，笑着對他說，「去啦。」
林樂辰跟侍應生耳語兩句，他步伐輕快，一躍上台坐在高高的吧台凳上，一雙長腿輕鬆隨意踩在地面上。
顧默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寂寥的看着林樂辰，顯得有些孤孤單單。
他很少喝酒，但今晚在火鍋店，彭浩榮鬧騰着慶祝，他不知怎麼的跟着喝了不少。
他此時有些醉，又有些沉悶。
音樂響起，秦書一秒聽出，是她最喜歡的樂隊 The 1975 的《Paris》。
這首歌聽過的人不多，而不多的人之中，林樂辰剛好也聽過。
唱歌時候的林樂辰，有種獨特的魅力。
他本身介於成熟男人和青澀男孩之間的氣質，讓他有種純欲的味道，懵懂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帶有浪漫氣息的旋律淌過，原本滄桑的歌曲，讓林樂辰唱出了一種搖曳的明媚和希望：She said hello, she was letting me know We shared friends in Soho She is a pain in the nose And I ”m a pain in women ”s clothes And you ”re a walking overdose in a great coat……顧默看着林樂辰，他目光逐漸暗淡了下去，有絲說不出的陰鬱，他忽然問，「秦書，你喜歡他什麼？」
秦書花了兩秒時間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她看了看坐她身旁的顧默。
冷硬，強勢，隨意的姿態和眼神，透着歷經萬水千山後的淡定與成熟，是成功男人身上令人着迷的魅力。
秦書移開目光，笑，「邊總，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顧默神色淡淡，他從小桌上拿了酒杯淺飲一口，拇指搭在酒杯邊沿摩挲，好一會兒，他側頭問秦書，「我該是什麼樣？」
秦書跟着啜飲手裡的酒，喝了幾口，她認真想了下，顧默在她腦海里的印象，始終是她第一次見他的那種沉穩、冷靜，以及後來的肅殺和果決。
秦書深呼吸，嘆了口氣說，「邊總，你有你的王國，我們都不在你的王國里。」
顧默目光深深，眸子里的黑極亮極柔，「你說的沒錯。」
秦書不再說話，她看向林樂辰，他唱歌給她聽，再光芒萬丈，此時想的也只是讓她開心。
歌曲唱到這裡，有女士招手叫侍應生，將寫了電話號碼的便簽交給侍應生，又指指台上。
林樂辰不管，他只看得到秦書。
Ya know, how I ”d love to go to Paris again，again, again, again and again，And how I ”d love to go to Paris again…………秦書覺得自己沒喝多少酒，卻有些微醺，她目光定在林樂辰身上，話卻是對着顧默說，「林樂辰他不干涉我，不控制我，不限制我，不操控我。」
秦書舒心的笑，「我在他面前，只需要是我自己就好。」
顧默不明白，他側頭凝視秦書。
秦書微仰着頭，「我可以好好做我的工作，他可以好好投入他的學業，我們不需要每天黏在一起，但都知道彼此心上永遠有對方。」
「這種感覺很踏實。」
秦書說。
她談過很多次戀愛，要麼是不懂事時候的好奇，要麼是被最明媚的外表吸引，稀里糊塗陷入進去，要麼就是害怕孤單，想找個伴，哪怕沒有那麼強烈的情感，只要有人陪着吃飯，也是快樂的……秦書喝了酒話也不由自主多起來，「邊總，在樂辰之前，我被最後一場戀愛傷得一敗塗地。」
她頓了下，「本質上那段感情是我傾慕他是北大碩士，長得又帥，是我主動追的他。」
顧默一動不動的看着秦書。
「那時，我們更像是情侶 COSPLAY，他是我男朋友，我扮演好他的女朋友，像世俗里情侶該有的狀態。」
秦書努力回想，「那段感情里，我卑微得像一粒塵埃，哪怕分手時他給我一耳光，我都覺得是自己的錯。」
「你應該聽別人說起過，我男朋友無數。」
秦書自嘲的笑了一下，「有部分是事實。
剛入行時，工作不順，煩惱事情太多，家裡人又反對我干這行，我所有情緒的出口，就是有個人，不需要有多愛，靜靜陪着我，偶爾傾聽就好。」
「我那時太年輕，以為所有的不順心，只要有人陪伴，就都會熬過去，其實錯了，」秦書聲音里有了快樂，「後來遇見樂辰我才明白，我並不懂愛。」
說起這些話時，秦書神色平靜，「對於愛情，我也是新人。
是他讓我知道，對的愛情，是什麼樣子。」
秦書慢慢抬眼看向顧默，聲音裡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嗚咽，「我後來才知道，讓人舒服的愛情，是你可以做自己，最舒服的自己。」
秦書看着台上的林樂辰，舉了下酒杯，她一飲而盡，和着口腔里芳香的酒氣說，「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我甚至想過我和他的一輩子是怎麼樣走完的。」
秦書放下酒杯，託了腮看林樂辰唱歌，她眼裡泛着柔和的光，卻又如天上的啟明星般明亮。
秦書這些話隨着音樂在空氣中飄來盪去，似乎無關緊要。
等落入顧默心裏，卻突然顯出分量來，重重的，壓得他心裏有一種壓抑的酸澀，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想去拿面前的酒杯，卻又脫力般一動未動，理智告訴他，喝酒其實什麼用都沒有，只是無能的表現。
這樣陌生的感覺，讓他很不喜歡，卻又無能為力。
顧默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過往歲月長河，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
他總是很自信自己能掌控一切，但此刻，這種無可奈何的挫敗感，從他心底緩緩生出。
他生命里第一次有這種荒唐的感覺。
林樂辰唱完歌，放了話筒，沒有理睬朝他投去青睞目光的女人，穿過人群徑直朝着秦書走來。
顧默看着林樂辰越走越近，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里，他有些暈沉，卻穩穩的站起來，澀着聲音說，「秦書，我的王國里，其實有你。」
顧默往酒吧外走去，彭浩榮三人興緻正高，沒注意到他。
顧默不甘心。
世間沉淪大多都是因為「不甘心」，一向冷靜自持的顧默也未能例外。
他知道，在他這裡好像從時間起就錯了，他出現的時候太晚了。
但就像是飛蛾撲火般，即使覆滅也要燃燒一次的衝動在他體內涌動。
他本身沒有什麼**，但是喜歡一個人竟然會上癮，他對自己毫無辦法。
他明知不可為，但偏偏就是想要去做。
他甚至有些痛苦的想，要不要鋌而走險，玩一種玉石俱焚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