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隱在暗處的人，是平日里對我恭敬有加的師弟。
如今他猙獰的面目倒讓我有些不認識他了。
姜敘姿態散漫，提起我贈他的逢春劍朝我走過來：「放心，師尊，我會輕一點的。」
他身後都是覬覦我身上仙骨的豺狼虎豹，貪婪地看着被困住的我，只想分一杯羹。
果真是一群養不熟的狼崽子。
也不知姜敘喂我喝了什麼，我的意識漸漸恍惚起來，模糊間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姜敘的那天。
2
我撿到姜敘那日，城郊飄起大雪，落在蜿蜒的血水裡瞬間消失不見。
我從死人堆里走過，他突然伸手抓我裙擺，在我青色的衣裙上留下一個血色的掌印。
姜敘一身粗布麻衫，奄奄一息，被埋在死人堆里。
這是被魔族剛屠過的城，整座城只有他一個人逃過了一劫。
他面白如紙，如同城門那盞在風中明明滅滅的燈火，即將油盡燈枯。
我本不欲多管閑事，只是他緊抓我的衣擺不肯撒手。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
我來了興緻，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
他眼眸漆黑，睫毛輕顫，啞聲道：「求您，救我。」
雖臉上有污血，也難掩他漂亮的眉眼。
我心念一動，伸手探了探他的靈根，資質上乘。正好最近宗門裡總有人明裡暗裡給我塞弟子，收了他正好擋了那些人的口舌。
於是我就將姜敘帶回了蒼梧宗，收為關門弟子，也埋下了禍根。
3
逢春劍刺破我的血肉，疼痛讓我渙散的意識回籠了些許。
姜敘嘴角上揚，拿着劍的手穩穩噹噹，連半分的顫抖都沒有。
這樣愉悅的表情讓我想起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是這樣手起刀落，沒有半絲猶豫。
他殺的是一群魔族，那群當初屠了他滿門的魔。
就是那次，我將新煉好的劍贈給他。
他捧着劍，雙眼亮晶晶的：「師尊，你給這把劍取個名字吧。」
我站在蒼梧山山頂，寒風凜冽，遠處霜雪化去的枯枝上長出綠色的新芽。
我說：「就叫逢春吧。」
枯木逢春，凜冬散去，一切皆是新生。
姜敘又落下一劍，沒有靈力護體，刺骨的疼如浪潮般一陣陣涌了上來。
血濺了姜敘滿身，他臉上帶着血，顯得更加瘋魔。
「這樣是不是對師尊太殘忍了。」嬌美明艷的少女站在姜敘身後，面露不忍。
但我分明聽見她在心裏說：系統，這個林霜若身上真的有仙骨嗎？
根據劇情顯示，是有的。等宿主拿到她身上的仙骨，就距離元嬰只有一步之遙了。
她身上一個機械的電子音響起，似乎除了我，沒有人能聽到。
4
我第一次見我這位二徒弟徐輕絮時，她怯生生地躲在我的師弟身後。
神情羞怯，眼裡卻是掩不住的算計。
她對一個東西說：系統，這就是我拜師任務的目標？感覺不太好接近啊。
只有拜她為師，才能接近男主姜敘。
電子音一板一眼地回答道，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見師弟似乎聽不到徐輕絮身上的聲音，對她身上所謂的系統來了興趣。
畢竟我向來是喜歡把危險放在眼皮子底下的人。
我本以為她身上是某位身死的大能留下的神魂，可日子久了，我才大概搞清楚這應該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生物。
見我偏頭看向她，徐輕絮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急切地呼喚腦海里的系統：她怎麼這樣看着我，是不是知道是我動的手腳了？
宿主請放心，如今林霜若靈力盡失，又被特製的玄鐵鏈鎖住，翻不出風浪來的。
姜敘正在剃骨的手頓了下，笑吟吟道：「師尊，怎麼看着師妹了？」
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眼睛深若幽潭：「你現在該看的是弟子我。」
我靜靜地看着他。
我記得剛得知徐輕絮入我門下時，姜敘正站在樹下練劍，滿樹的桃花被凜冽的劍氣紛紛揚揚地掃落下來。聽見我的話，他收住劍，慢慢拂去了身上落滿的桃花花瓣。
他仍是笑着，只是眼底森寒：「若是我不準師尊再收弟子呢？」
我語氣平淡，只說：「這一切不是我能決定，同樣，也不是你。」
他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地擦着劍。
後來我牽着徐輕絮見他。
徐輕絮才剛剛嬌聲喊了句姜師兄，一把長劍就擦着她耳邊飛了過去，深深地嵌進了崖邊的落石里。
姜敘身後是艷麗的血色殘陽，臉上是一派無辜的純良。
他召回逢春劍：「不好意思，手滑了。」
徐輕絮勉強地朝他擠出一個笑容。
他們兩個的第一次見面屬實算不上愉快。
但漸漸地，我聽見徐輕絮身上的系統播報着越來越高的攻略值，姜敘看她的表情也越來越柔和。
如今，竟是連我看徐輕絮一眼，他都要不高興了。
5
劇烈的疼痛讓我眼前開始發花，冷汗不斷往外冒。
我聽見有人驚呼：「那一點金色的是仙骨嗎？」
剩下的人附和：「肯定是了。」
「有了仙骨，老朽停滯不前的境界應該也能有所進益了。」
「這林霜若也算犧牲自己，造福修真界的大眾了。等她死後，我等必定為她立像造觀。」
我冷笑，他們所說的仙骨是指接近飛升的修士在肋骨下三寸用精純的靈力所化的一塊骨頭。
若能拿來煉丹，則可延年益壽，境界上漲。
這群偽君子，要不是為了修真界，我也不會在這次仙魔大戰中脫力，導致境界倒退。
也不會淪為此刻他們案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