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黑煙問道:「英國公大人，那是什麼？」
「哦，因瘟疫而死的屍骨，城裡的幾個郎中說不能放着，任由腐爛，容易加重瘟疫的影響，索性就帶着周邊幾個村莊的屍骨一起燒了。」
英國公嘆氣，「瘟疫當前，這也是無奈之舉。」
柳雲溪的心裏不禁升起一陣悲涼，轉頭看向素晴:「你還好嗎？」
素晴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應該只是被煙嗆到了。」
進了軍機處，柳雲溪也沒有廢話，直接步入正題。
「瘟疫的來源查清楚了嗎？」
柳雲溪懷疑是鼠疫，但還是要謹慎的問一下。
「來源倒是沒查清楚，天海城城牆高隔，周邊的村莊和天海城內的瘟疫似乎是有所不同，病人身上會起很多膿豆，原本以為這場瘟疫會來的兇猛，去的兇猛，沒想到依舊是這副鬼樣子。」
「應該都是鼠疫，只是癥狀不同，那就麻煩英國公給我安排一處安靜的醫館，送幾位輕症的病人過來。」
柳雲溪行禮。
「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去安排，你們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我這就吩咐下面ᵂᵂᶻᴸ的人為你們送點吃的過去。」
「那就勞煩英國公。」
傾玿安笑道。
一位將士帶着柳雲溪和素晴離開，傾玿安也支走了宋晏，屋裡只剩他們二人。
「這場瘟疫是有人故意為之嗎？」
傾玿安問。
「不是，我專門派人查過，羽國幾座邊境的城市也有這場瘟疫爆發，就算他們再狠毒，也不會禍害本國子民吧？」
英國公反問，「更何況羽國比我們嚴重的多，聽說還有天花，這附近的村莊都沒有，聽手下的人說可能跟老鼠有關，我一個帶兵打仗的，哪裡知道這些，除了往周邊的村莊派了幾個人過去看守，都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第20章 病源「也有道理。」
傾玿安點頭。
「恭親王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一直一睡不醒。」
傾玿安還是按照恭親王府一貫的說辭，實際上恭親王瘋癲多年，早已不省人事。
「唉，不過我沒想到皇上居然只派了你們幾個人來。」
傾玿安選擇了隱瞞，英國公就算與自己再親近，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好:「後面應該還會有幾批人，我們抄的近路，所以比較快。」
「那你們來的路上應該看見了，這一次的瘟疫來的比較兇猛，只怕你們一時半會會兒也回不去京城。」
「無妨。」
傾玿安淺笑。
柳雲溪小心翼翼的刮開傷口，將方才提取出來的液體抹了上去。
設備簡陋，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天海城內的瘟疫確實和周邊的村莊不同，村莊要比這裡嚴重的多。
傾玿安雙手交叉在胸前，斜靠在門框上，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笑着。
「素晴，扶他們去休息，明天看一下會不會好一些。」
柳雲溪的手上帶着自製的羊皮手套，用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了，我剛才配了一些葯，讓宋晏送到周邊的村莊，雖然暫時還不能根治鼠疫，但是也可以緩解他們的病情，等京城的人來，說不定會好一些。」
「忙完了？」
柳雲溪轉身:「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
查出來病源了嗎？」
「是鼠疫，我治療了幾個輕症的病人，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們就會好許多，只不過比較費時費力，如果能打疫苗就好了。
天海城裡的瘟疫和外面村莊還有所不同，村莊里比較嚴重，可能也跟屍體沒有及時處理有關。」
柳雲溪捶了捶自己的腰，又想到了那個在自己懷裡去世的小姑娘，「好消息是，也總算有點進展了，努力沒有白費。」
「疫苗？」
傾玿安疑惑。
「啊？
嗯……醫術的……我跟你解釋什麼呀？
你又聽不懂。」
柳雲溪翻了個白眼。
「忙了一晚上，你的頭髮都亂了。」
傾玿安抬手將她鬢邊的髮絲挽到了耳後，「今晚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柳雲溪尷尬的轉頭，後退了半步:「你和英國公聊什麼聊這麼久？」
柳雲溪一臉興奮的擼起袖子直接開干，傾玿安就這樣陪着她一整天，一直都沒有看懂她到底要做什麼。
失敗了許多次，終於做出來一個能看的針管，技術有限，沒有那麼透明，但是插上針管以後勉強能用，柳雲溪興奮的像傾玿安展示:「見過沒！
玻璃！」
傾玿安的表情很是微妙的看着她:「你忙了半天，就為了做一個這個出來？」
「對啊！
我要給他們治病，肯定要打針，條件有限，我只能做成這個程度了。」
柳雲溪的表情有些遺憾。
「嗯……我只是沒想到柳府的人也沒見過琉璃……」傾玿安盯着她手裡奇形怪狀的東西，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這回輪到柳雲溪愣住:「你說什麼玩意兒！？
琉璃！？」
「我小時候只在皇宮裏面見過，這東西是貢品，只有皇上和皇后可以用，淑妃受寵，她宮裡應該也有，皇上有時候會給那些達官貴人賞賜一些，但是數量不多，自從我爹病了以後，恭親王府就一直落沒，所以我們府上沒有這種東西。」
「那六公主府上也沒有嗎？」
柳雲溪想起來自己上次去六公主府的時候剛好碰見她在砸東西，印象里確實沒有見過。
「琉璃的製作工藝比較複雜，只是我沒想到柳府居然也沒有……」柳雲溪氣得不行：「大哥，你都說了那東西是貢品，只有皇家的人才有！
連六公主都沒有的東西，我們柳府會有嗎？
我真是服了……」第28章 得寸進尺「你也沒早說……而且你做的這個……嗯……管狀的東西……我從未見過……」柳雲溪扶額:「罷了罷了，我跟你在這置什麼氣。」
她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生理鹽水，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針管，又看了看傾玿安。
「等等……你不會準備把那個東西插到我的身體里吧！」
傾玿安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柳雲溪一臉壞笑:「你猜？
總要有人當小白鼠嘛，你一個當兵的，身強體壯，這點疼肯定不算什麼。」
第二日，柳雲溪就在醫館支起攤子，為了不嚇到群眾，她專門讓傾玿安給自己拉了一道帘子，讓病重的患者伸一個胳膊進來。
天海城城內的藥材幾乎都集中在她這個小小的醫館，傾盡所有她也只做出來五百多毫升的藥物，人多肉少，只能緊着重症的人來。
在這期間傾玿安一直寸步不離，跟着自己忙前忙後，過了五日，素晴的病也好了許多，但還是不能下床，柳雲溪讓她繼續去休息，專門打發宋晏過去照顧。
傾玿安笑了一下:「你們柳府的人還真有意思。」
「哈？
此話怎講？」
柳雲溪抬眉。
「我和宋晏也算是都栽進你們柳府了。」
傾玿安轉頭看着他笑，眼神中是似水溫柔。
「什麼屁話。」
柳雲溪翻了個白眼。
一連忙了好幾天，羽國的人基本也好了大半，老伊專門帶着小伊來致謝，還送了不少醫書過來。
羽國人的醫術不叫醫術，叫蠱術，既能害人性命，又能治人生死，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柳雲溪看着他們一直都待在傾朝境內，好奇他們的書是哪裡來的，問過了以後才知道這些書居然全部都是小伊一個人默背手寫出來，柳雲溪一臉驚訝的看向他，但是小伊轉過了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傾玿安一臉敵意的看着小伊，先拿過醫書翻了翻，確認沒有問題了以後才遞給柳雲溪。
柳雲溪淺淺翻了幾頁，許多東西晦澀難懂，是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老伊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們肯定會有所保留，這幾日我們也看出了，你確實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只可惜，你不是羽國人，如果想徹底學好蠱術，只怕要重新投胎一次了。」
笑死，已經投胎過了。
這是可以說的嗎？
柳雲溪心中暗笑。
醫書記載的很詳細，但是柳雲溪能感覺到他們有意避開了重要的東西。
蠱術的本源是蠱蟲，不同的蠱蟲所提煉出來的汁液是不同的，經過不同的方法煉製也能形成不同的效果，但是多數的蠱毒都有一個最致命的缺點，需要和人達到徹底的身體接觸才可以觸發。
可是蠱蟲……這東西只有羽國才有。
換句話說，蠱術這東西，羽國以外的普通人，做不出來。
「那蠱蟲在羽國以外的地方又該如何存活……？」
傾玿安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休想，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小伊一臉殺氣的看着他。
第29章 扳指老伊手裡的拐杖又敲了敲他的腳尖:「來之前我跟你說什麼你又忘了？」
小伊轉過了頭。
「抱歉，我這個徒弟年紀小，脾氣沖了些，再過一年就成年了，還望你們包容。」
「作為一名羽國人，你的傾朝話說的很好。」
傾玿安盯着他。
「年輕時雲遊四方，自然就學會了。
年輕人，這世間萬物皆有聲音，只是你聽不見。
路邊的野草，山間的石頭，呼嘯的山風，一呼一吸之間都在訴說著自然的規律，命運的跌宕，這世間，你不曾瞧見的東西，不代表它不存在。」
老伊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看着傾玿安，「這位少年，我不曾見過你，但是我曾見過一位與你容貌很相似的人，若是命運指引我來此，我想我應該將這句話告訴你。」
「什麼話？」
「否極泰來。」
傾玿安一頭霧水:「你到底想說什麼？」
「身為退位的大祭司，我能分析萬物的吐息，便應該將這消息告訴你，至於怎麼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伊老頭捋了捋自己的鬍子，一臉神秘。
「你說你見過與我容貌相似的人，ᵂᵂᶻᴸ莫不是我爹？」
傾玿安問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
老伊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個乾淨的手帕，遞給柳雲溪，「謝謝你救了我們鷹族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份小禮，不成敬意。」
柳雲溪打開手帕，看到一個墨色扳指，似乎與那些長老胸前佩戴的圓形玉石是一個材料做成。
小伊看見扳指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師父！
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老伊只是輕輕的掃了他一眼，他立刻閉上了嘴。
柳雲溪雖然不知道這個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應該對他很重要:「這禮物太貴重，我受不起。」
「無妨。
我送了你便收着，這是你應得的。」
「謝謝……」「等幾位族人和長老的病徹底好了我們會自行離開，以後會再見的，只希望我這把老骨頭能活到那一天。」
他拄着拐杖轉身，「小伊，我們走。」
小伊轉身離開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柳雲溪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