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拿着淬了冰的鈍刀一下一下往他心口處扎，扎的他心間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曾森在唐澤宸身邊數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練就的爐火純青。
什麼時候該留什麼時候該走，他心裏門兒清。
將人送進車裡，他轉頭又去找了外頭的警察打聽情況。
可一直到深夜，海邊看熱鬧的人都散去，那片海域也只打撈出了秦安安一具屍體。
唐澤宸記得秦暖陽說的話，她說，安安是七年前那件事情之後懷上的。
可那時，他只是讓那群人去嚇嚇她，她膽子太小太不經嚇，那些人還才脫了上衣她就暈了過去，當時與她**一夜的人，其實是他。
所以他嘴裏罵的野種，他親手逼死的孩子是……
唐澤宸不敢往更深處想。
……
死因經調查沒有發現異議，秦安安的屍體便被唐澤宸領走了。
去火葬場的路上，唐澤宸的面色白的駭人。
手裡是一份曾森剛剛送來的親子鑒定結果書。
那上頭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着：『支持唐澤宸是秦安安的生物學父親』幾個大字。
手中的白紙被捏的不成樣，強烈的悲慟在唐澤宸心頭生根發芽，尖刺扎進肝肺，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痛不欲生的折磨。
「老闆，到了。」
曾森替他拉開車門，直迎上自家老闆陰沉滴墨的臉，他心頭一緊，沒敢再說話。
唐澤宸五指收攏，從車上下來。
他頭一次覺得江城的風這般刺骨凍人。
走了沒兩步，曾森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提醒顯示着『程玥』二字，曾森懂事的將手機遞給了唐澤宸。
卻不想，這一習以為常的舉動，卻惹得男人橫眉一蹙，面色愈發的冷凝。
想起那段錄音，唐澤宸的眼眸儘是猩紅的戾色。
電話接聽，程玥的聲音一如往日那般嬌嗔可人：「澤宸，你今天怎麼還沒回來啊？飯菜都要涼了。」
唐澤宸喉間堵塞，現在只要一想起程玥那張臉，他便覺得惡寒作嘔。
森寒的夜色中，男人的眼睛比冷刃還滲人。
「程玥，別急！我與你之間的帳，有的是時間算！」

第12章

「什……什麼？」
電話那頭的程玥面色驟然發白，歡喜的心緊跟着落入了谷底。
唐澤宸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不是那該死的秦暖陽在他面前嚼了什麼舌根！
不！不會的，唐澤宸是愛她的，他不會相信秦暖陽的話，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只會信她！
程玥不死心，穩住呼吸勾出一抹牽強的笑意，又問了一遍：「澤，澤宸你，你怎麼了嗎？是心情不好嗎？還是有人跟你胡說了什麼？」
「還裝？程玥，我還真是低估了你。」
男人的陰冷的嗤笑夾雜着海風的呼嘯，讓程玥遍體生寒。
她還想再說什麼，電話卻在這時被男人無情的切斷。
忙音傳來前，她最後只聽得唐澤宸一字一頓，語氣決絕的仿若在對一個死人低語：「程玥，你欠了秦暖陽什麼你自己心裏明白，你的後半生，將會在贖罪和絕望中度過。」
話落，耳邊徹底歸於寂靜。
程玥身形不穩的踉蹌了幾步，手裡的手機砸在桌面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她卻像是定住了一般，眼底的情緒逐漸被恐懼吞噬。8
……
火葬場。
秦安安被送去焚燒爐的最後一刻，曾森糾結着走到唐澤宸身邊：「老闆，那孩子您要去看看嗎？」
親子鑒定整個流程都是他去跑的，結果出來時，他比唐澤宸更先知道。
停屍間里躺着的那孩子，是老闆和秦暖陽的孩子，那小小的一隻躺在冰冷冷的床上，很難不叫人心疼。
唐澤宸眸子間一片死氣沉沉，下意識的不用二字堵在嘴邊，百般掙扎間，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那是他與秦暖陽的孩子，六年時間，他居然從來不知道……
扶着椅凳站起身，唐澤宸每往前走一步，心臟便狠狠收縮一下，直到走到那冷冰冰的鋁床邊，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團，他的心臟被勒的近乎窒息。
那張小臉被海水泡的隱隱有些發脹，秦安安死之前的模樣，好似在他腦海里扎了根，一遍一遍用最尖銳的利刺剮蹭着他的皮肉。
唐澤宸呼吸都亂了，他想上前去碰一碰那孩子的臉，眼底的溫熱卻先一步涌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他好似才真正直面了內心的崩潰和絕望。
他害的秦家家破人亡，所以，這是他的報應嗎？
唐澤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他素來清明果斷的腦子頭一次亂成了一鍋粥。
「將這孩子葬在唐家的墓園。」
他虧欠這孩子和他母親太多，這孩子到死都是記恨着他的吧……
恨他欺負他的母親，眼睜睜看着他死在他母親的懷裡，小傢伙染着哭腔的嗓音還在一遍一遍在他腦子裡回蕩。
他果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曾森一路跟着他出來，看着手機里收到的消息，想了想還是走上前稟明：「老闆，水榭別墅那邊傳來消息，說程小姐收拾了行李準備走，我斗膽讓他們將人攔下了。」
火葬場的風，清冷的沒有一絲人世間該有的溫度。
唐澤宸一身黑站在陰影里，表情陰鷙的駭人。
「做得好！」
「你去給我查，查今天程玥的行程，她今天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一字不落的傳給我！」
唐澤宸這輩子最恨被人欺騙，區區一個程玥她怎麼敢！
怎麼敢騙的他團團轉！
「程玥，我要讓你這輩子都活在對秦暖陽的愧疚里！」

第13章

水榭名邸，別墅區。
程玥被別墅門口的保安勸返回去後，便一直摟着行李箱蹲在玄關邊。
屋裡的水晶吊燈亮的刺眼，程玥蜷縮成一團躲在陰影處，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從被保安攔住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唐澤宸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唐澤宸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當年當他助理的時候，她曾親眼看到他雷厲風行整的人瘋瘋癲癲精神失常的駭人手段。
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事情會帶入到她自己身上。
程玥死死將自己裹成一團，縱然再怕，她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
唐澤宸對自己是偏愛的，在他眼底，她與別人才不一樣，所以……所以只要她像以前那樣，軟聲軟語的跟他撒撒嬌，他一定不會為難自己……
思及此，她眼底的恐懼消散了幾分l̶l̶l̶，恰在這時，密碼鎖發出了聲響。
『滴滴』一聲，門開了。
程玥持倉皇抬頭便對上了男人那雙染着風霜凜冽的眸子。
她心頭髮顫，哆嗦着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試圖伸手去拉他：「澤宸你……你回來了啊，吃飯了嗎？我……」
「滾開！」
唐澤宸眼底冷意驟深，無情的踢開那白嫩的小手，居高臨下仿若在審視一個死物。3
「程玥，你是自己招，還是等着我念給你聽？」
「什，什麼呀？」程玥尷尬的收回手，腦袋低垂着再沒敢抬起來：「澤宸你今天好凶，是我做錯什麼惹你生氣了嗎？」
「極好！」
唐澤宸一早就料到她會死不承認。
冷着臉掏出手機，他拉出一個滲人至極的冷笑。
隨後，程玥洋洋自得的語調便從手機里傳了出來：「我正愁沒機會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就巴巴送上門來當替罪羊……根本沒人強姦我……」
女人聲音是那樣囂張狂妄，好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唐澤宸甚至都能想像得到她那副惡臭的嘴臉。
無聲的合上眼眸，唐澤宸不厭其煩的播放着秦暖陽發給他的那段語音，周身的寒意卻如滔天的狂風巨浪，卷得人窒息絕望。
他一字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程玥，你好像很得意？」
「不！不是！」程玥驚恐的後退了一步，唐澤宸身上的寒意凍的她瑟瑟。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蠢女人會錄音！
她不是沒腦子嗎！
證據確鑿，程玥百口莫辯。
可她不甘心，她紅着眼上前拉着唐澤宸的褲腿，無助的搖頭：「澤宸你聽我解釋，我，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愛你啊！」
「你不是不愛秦暖陽，你不是厭煩她的靠近嗎？我這是在幫你啊！」
「程玥，你還真會標榜你自己。」
唐澤宸蹲下身，狠狠拽過她的胳膊，用力地指尖都泛了白。
「收起你那副噁心人的嘴臉，更不用試圖喚起我的憐憫，程玥，你應該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騙我。」
拉着她到自己眼前，唐澤宸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厭惡。
「七年前你不是聲稱自己被秦暖陽設計，被一群男人欺辱嗎？你話都說出口了，秦暖陽也因為你的謊話受盡了折磨，你的身子憑什麼還這麼乾淨？」
「不！澤宸你聽我解釋……」
無端的恐懼自心頭生出蔓延至四肢百骸，程玥怕的抖成了篩子。
她隱隱猜到唐澤宸要做什麼，不等她將話說完，唐澤宸忽然將她甩在地上。
虛掩着的門被推開來。
唐澤宸冷冷後退，程玥這才看清，自門後進來了七個光着膀子，面色貪婪的壯漢。

第14章

心頭的恐懼徹底吞噬了理智，程玥張皇失措的踢開箱子想跑。
才站起身，手臂卻被一個男人抓住，旋即一陣天旋地轉，她便被男人壓在了鞋柜上。
數雙大手齊齊落下拉扯着她的衣服，撕扯着她的頭髮，劇烈的疼痛來的猝不及防。
程玥哭的險些失聲，她惶恐的搖着頭，發了瘋一般的掙扎踢打：「唐澤宸！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你不是不愛秦暖陽嗎？你不是厭惡她嗎！唐澤宸！你沒有心！你冷血無情！你不能這麼對我！」
「啪！」的一聲脆響。
程玥被身上男人的一巴掌扇的歪了頭。
耳邊嗡鳴不斷，她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
四肢被壯漢禁錮在身下，程玥再掙脫不開，她狠狠瞪着門口的冷眼旁觀的唐澤宸，嘴唇被咬破出了血。
「唐澤宸！我恨你！」
然而回應她的，卻只有唐澤宸無情又漠然的眸子，以及門關上前，男人清冷的恥笑：「省點力氣，待會兒有你叫的時候。」
話落，風止，門被關上。
她與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七年前的謊話，在七年後的這一夜，一語成讖。8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結束。程玥像個壞掉的破布娃娃，被壯漢隨意扔棄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頭頂的水晶吊燈依舊璀璨，她的身子卻布滿了歡愛後的痕迹，滿身黏膩還有揮之不去的疼痛。
程玥頭一次覺得自己髒的好似溝渠里見不得光的老鼠。
一切都毀了，她靜心策劃的一切。
唐澤宸踩着價值不菲的皮鞋走到程玥身邊，居高臨下冷眼睥睨着她。
程玥目光空洞，好半晌後轉頭，她眼底氳滿了眼淚：「唐澤宸，你就是魔鬼！」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唐澤宸抬腳狀似漫不經心的踩在程玥的手指上，眼睜睜看着她疼的面容扭曲，他忽然彎身扯着程玥的頭髮將她拉起來。
對上那雙殘敗蕭條的眸，他滿不在乎：「程玥，一切才剛剛開始，你放心，我已經給江城警局的局長打過招呼了，等你進了監獄，多的是樂子，你的後半生，一定不會太無趣。」
程玥頭皮疼的發麻，聽着男人一字一句用最輕鬆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她只覺得胸腔里跳動的那顆心臟都要停歇了。
「為什麼……」
她空洞的看着男人，嘴裏重複着那三個字。
「到底是為什麼？唐澤宸，你不是很愛我嗎？還是……秦暖陽把你勾引走了？你發現自己愛上秦暖陽了，所以急着給她報仇？」
程玥太了解唐澤宸了，他這人偏激又固執，他能對他喜歡的人萬般包容……
唐澤宸陰惻發笑，掏出手機，點開一則新聞遞到她眼前。
新聞上播報的正是秦暖陽墜海一事。
標題下方，碩大的一行：「曾經風光無限的秦家大小姐最後跳海慘死，屍骨無存。」醒目又扎眼。
程玥的腦子都僵住了。
「秦暖陽……死了？」
難怪！難怪唐澤宸會這幅樣子！
程玥再忍不住癲狂大笑：「唐澤宸，原來你一早就愛上秦暖陽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可悲！秦暖陽的一切慘劇都是你一手釀成的！她一定恨死你了！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太過刺耳。
唐澤宸呼吸驟沉，狠狠將人扔在地上，面色十分難看。
「程玥，你最好日日祈禱她平安無事，不然你在監獄裏的日子，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

第15章

離開水榭名邸，唐澤宸開車的手都在顫。
程玥那句『她一定恨死你了』刺的他雙目猩紅。
半路，一輛邁巴赫陡然打轉將他的車截停。
只差毫釐，兩輛豪車便要撞在一起。
邁巴赫的車主拉開車門下來，大步邁到唐澤宸側邊，一雙冷厲的眸猩紅嗜血，深邃的眼眸之中，好似盛開着一朵黑蓮，染着無盡的陰戾。
「大小姐死了？唐澤宸，你的把戲太拙劣了，把人交出來，你不可能獨佔她。」
唐澤宸冷漠的降下車窗，看着陰惻惻的秦林，心間煩悶加劇：「帶着你的車，滾開。」
「你把人交出來，我自然滾。」
秦林不緊不慢，天空飄落的細語打在他的髮絲之間，他伸手扣住唐澤宸的車窗，另一隻手伸進去意圖拽他的衣領。
唐澤宸腦子裡亂的厲害，他不想在這裡與這個蠢貨做無意義的糾纏。
「我再說最後一次，滾開！」
秦林眸間狠厲凝固，狠狠一拳朝着唐澤宸的車門砸去，他拉開嘴角，笑得陰邪。
在看到秦暖陽跳海的那則新聞後，他腦子裡的理智便被一團無名火焚燒殆盡。
「那我也再說一次，唐澤宸，把她交出來，她只能是我的。」
哪怕是一具屍體，秦暖陽也只能和他葬在一起。
唐澤宸冷嘲一聲，不再與他多言，踩着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