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賭的時候，繼父對她還算不錯。
南懷昕從警局回家的路上，把她所有的錢都算了一遍。
加起來可能還不夠小山的一個療程的治療費。
昨天在醫院，跟小山同病房的病友家屬聊天，她兒子得的病和小山的是一樣的。
她說這種病只要捨得砸錢是死不了人的，進口靶向藥用一年就能斷根，可他們沒那麼多錢，只能先用國產葯拖着，拚命掙錢。
她的話讓南懷昕燃起了希望。
可是，今天希望燃成了灰燼。
如果當時不是在警察局，她真想拿一把刀抹了繼父的脖子。
可是，她不能表現出絕望和焦急。
她幾乎一夜沒睡，她跟醫生商討了一下小山的治療方案。
目前有兩個方案是最適合小山的，南懷昕幾乎沒考慮地選擇了她始終覺得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算事。
雖然，她現在已經接近彈盡糧絕。
跟醫生討論完治療方案，她去繳費處交錢。
進口葯是醫院一個季度進口一次，需要預訂也需要提前支付藥費。
南懷昕捏着繳費單，看着上面一串數字，又看看手機上的賬戶餘額，還差了一點。
她堵在繳費窗口翻着手機，這時候只能找人借一點先把費用交了。
後面的人見她站着不動，就嚷嚷：「喂，你交不交錢？不交就讓開好吧，別擋在這裡…」
收銀員抬頭看看她，拿過她手裡的繳費單，用電腦查了查，又把繳費單還給她了。
「賬戶餘額有錢，等沒錢再來交吧。」
「什麼？」南懷昕愣了一下：「我沒交錢啊，餘額有多少？」
收銀員打了單子給她看，後面排着長長的隊伍，她揮揮手讓南懷昕先讓開：「你到邊上去看，繳費的人這麼多，我也記不住。」
南懷昕拿着單子去一邊看，當她看到餘額的時候，驚呆了。
她甚至伸出手指頭數了數上面的零。
足足兩百萬。
南懷昕站在熙熙攘攘的繳費大廳里發了好久的呆。
直到她被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一下，對方說了聲對不起，她才醒過神來。
她一邊往病房走，一邊迅速地分析到底誰幫她交了錢。
能這樣大手筆的人，她身邊也就幾個。
她略一思索，就把電話打給了安辛丑。
可電話是個女人接的，聲音嗲聲嗲氣：「你找安少啊，他在洗澡，我幫你喊他啊，安少，有個女人找你…」
她耐心地等着，安辛丑終於來接電話，語氣慵懶的很：「哪位？」
「安少，你好，我是南懷昕。」
安辛丑一聽到南懷昕的聲音，振奮地很：「南懷昕，你打給我有事嗎，剛才那個女人是我妹，你別誤會…」 
 

第67章我有私心
安辛丑跟她東扯西拉了半天，南懷昕猜想應該不是他。
安辛丑這個人，拿出兩百萬分分鐘的事，但他一定要讓南懷昕知道。
他才不會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南懷昕三言兩語大發了他，掛了電話。
不是安辛丑，她身邊的有錢人只剩桑容楚了。
她猶豫着要不要給桑容楚打電話，這時她的電話響了。
是一個很整齊的陌生號碼，她接通後，裏面傳出一個溫柔的女聲。
「喂，南特助。」
南懷昕立刻聽出來是方之璇。
最近她像個幽魂，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
「打給你是想讓你安心，你放心用那些錢，如果不夠再跟我說。」方之璇說。
破案了，原來那些錢是方之璇給的。
南懷昕就知道外表溫婉的方之璇不簡單，不然她不會這麼快就知道小山生病的事。
看來，她的存在讓方之璇如臨大敵，不然不會時時刻刻都盯着她。
南懷昕沒說話，在心裏措辭該怎麼回答。
方之璇的錢，不能拿，但是也不能不拿。
這是方之璇的試金石，如果南懷昕收了，她的心就定了。
只要南懷昕能用錢打發。
如果南懷昕不收，只怕方之璇要出招了。
南懷昕思緒間，方之璇又說：「南特助，你不要有心理壓力，你是容楚的前助理，以前他對你照顧有加，我幫你也是應該的，如果你實在心裏過意不去，那這筆錢就當做是你預支的工資。」
方之璇還沒忘讓南懷昕做她助理一事。
「方小姐，我弟弟生病，可能我沒辦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誰家都有難事，你在我這裡事情做完就走，早一點晚一點都不礙事。」方之璇語氣寬容，隨後她又話鋒一轉：「南特助，我直說吧，我幫你也有私心，我希望和你成為朋友，我知道南特助是一個很識大體的女孩子，你和容楚過去的關係是什麼我不糾結，我只求以後我們能很自然地相處。」
方之璇忽然悠悠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憂傷：「我和容楚說白了就是父母之命，我愛他，但他不愛我，我心裏明白的。可是桑伯母身體不好，她最想看到的就是我和容楚早點結婚生子。南特助，容楚是個大孝子你知道的，所以他只能娶我…」
「方小姐，」南懷昕忍不住插嘴：「我知道的。」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人生，南特助，我是想以最好的方式跟你相處。」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我不會闖入你們的生活…」
「就當是我對你的虧欠吧，我知道你和容楚在一起好幾年，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也許…」
「我們沒有以後的。」南懷昕打斷了她的話：「方小姐，我懂了，謝謝你，我儘快入職。」
「哦。」電話那端的方之璇鬆了口氣，釋懷地道：「南特助，歡迎你到我們大東洋來，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掛電話之前，方之璇說：「南特助，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子。」
南懷昕心裏想，閣下您才聰明呢。
她給自己的錢，不想要，但是不得不要。
一番說話，有理有據動情動理。
看上去字字血淚，其實有敲有打。
南懷昕看着手裡的賬單，苦笑着捏成一個小團，丟進了垃圾桶。 
 

第68章她也是這麼誇你的
南懷昕她以為方之璇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她去了才發現，方之璇並沒有跟人力資源打過招呼，她說她來入職方之璇的總經理助理，對方愣住了。
人力資源的員工去找部長，部長又給部門經理打電話，部門經理又去找副總，副總再打給方之璇。
繞了一大圈，折騰了一上午，南懷昕終於見到了方之璇。
方之璇剛從電梯里走出來，人力資源部長就迎上去，指着南懷昕說：「就是這位南小姐說來入職，我怎麼沒聽您說要招助理…」
南懷昕向前了一步：「方總…」
她還沒開口，忽然從方之璇身後的電梯里又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南懷昕怎麼都沒想到，桑容楚會和方之璇一起來。
她頓在原地，而當桑容楚的目光掃到她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他停下了腳步直接問南懷昕：「你怎麼在這裡？」
方之璇立在一邊，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但她不作聲，也不幫她回答。
短暫的沉默後，南懷昕展開公式化的笑顏：「我來入職方總的助理，希望方總給我一個機會。」
桑容楚的目光挪向方之璇。
三人呈三角形狀立在走廊里。
沒人說話，其他人也不敢插話。
方之璇在桑容楚銳利的目光中垂着眉眼，但仍然帶着笑意，對南懷昕說：「南特助先到我辦公室等吧！」
南懷昕邁步，匆匆往方之璇辦公室走去。
她不知道方之璇會怎樣跟桑容楚解釋。
這是她的事。
南懷昕在方之璇的辦公室里等着，過了好一會，門被推開了，南懷昕向門口看去，站在門口的人是桑容楚。
他關上門，步履沉穩地向她走來。
桑容楚走路的速度永遠有他的節奏，他桑容楚極會心理戰，商業談判他幾乎百戰百勝。
所以，他走到自己面前的速度也極慢。
在這幾步的過程中，南懷昕的心情已經千折百回。
她還沒想好怎麼跟桑容楚解釋。
或許，可以不用解釋。
隨着腳步聲停止，桑容楚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太高，高的人會讓人產生極強的壓迫感。
南懷昕已經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很好了。
但她故意裝作輕鬆地笑的時候，還是有點不自然。
桑容楚探究地注視她，他不說話，是讓南懷昕自己先說。
她也不說話，這是桑容楚教她的。
敵不動我不動。
倆人僵持了數分鐘，桑容楚終於開口了。
「我印象中的南懷昕，是不會受任何人威脅的。」
他給南懷昕開了個頭，她就能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了。
她笑了笑，也不爭辯：「桑先生，我不過是個討生活的，東家不打打西家，哪有什麼威脅不威脅？」
「方之璇把你搞在她身邊的目的你不懂？」桑容楚的手掌捏着了她的肩頭。
不輕，也不重。
有點點疼，但不至於叫出聲來。
南懷昕承受着可以忍受的痛楚，故作輕鬆地笑着：「桑先生怎麼這麼想自己的未婚妻？方小姐知書達理，是我見過最聰明最識大體的女孩子。」
「這麼巧？」桑容楚也笑了：「剛才她也是這麼誇你的。」 
 南懷昕完全能夠想像出方之璇誇她的樣子。
一定非常誠懇。
所以，南懷昕笑的也很誠懇。
「謝謝方總的誇獎。」
明明是好話，可桑容楚的聲音卻冷了下來。
「缺錢不跟我說，跟我劃清界限卻被別人白白利用，南懷昕，你的腦子去哪裡了？」
桑容楚罵的對，一針見血。
她腦子裡已經想好了應對的一百個說辭，但說出口的卻不是心裏想的。
她說：「反正我缺錢，誰給我錢我就給誰打工，有奶便是娘。」
「想喝奶不用找個娘，買桶奶粉就成。」桑容楚鬆開捏着她肩頭的手，語氣已經平緩了：「明天找個專家團隊給你弟弟會診，再制定治療計劃。」
他說完了，看着南懷昕：「你不會為了展示清高，不顧你弟弟的死活？」
「我已經答應方小姐了，桑先生這麼做，容易讓我陷入不忠不義。」
「你和她沒什麼關係，不需要忠義。」桑容楚飛快地幫她做了個決定：「你現在回醫院，你的任務就是陪你弟弟。」
「桑先生。」南懷昕有自己的想法，她仰着頭很認真地看着桑容楚說：「方小姐很惶恐，她如臨大敵，我在她身邊她能心安一點。據我所知，桑夫人最近身體不適，一直是方小姐悉心照顧，換一句話說，你也需要方小姐，所以這是雙贏的事，桑先生何必糾結？」
桑容楚看了她好幾秒鐘。
她分析的倒是頭頭是道。
她這張明艷的小臉，這幾天都瘦的脫了形。
他仔細一想，算是默許了。
他默默轉身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頭看看她。
「方之璇的兩百萬收買了你的心啊，讓你甘心留在她身邊做個大人質。」
南懷昕笑笑。
她心想，她又能怎樣呢！
她一個小老百姓，無依無靠沒有背景，現在還走投無路四面楚歌，他們有錢人玩心眼，她也只能找個夾縫努力活着。
桑容楚走出了方之璇的辦公室，南懷昕長長地舒口氣。
如果可以，她想遠離這些人。
但是沒有如果。
走廊里，電梯前。
桑容楚仰頭看着電梯上方跳動的數字，身邊出現了方之璇的聲音。
「伯母今天狀態不錯，她做了東坡肉，晚上早點回家吃飯。」
桑容楚沒扭頭看她，保持剛才的姿勢：「南懷昕不是小白兔，沒那麼好對付，你把她弄在身邊並不明智。」
方之璇微笑，自顧自地繼續說：「伯母說你喜歡吃糖藕，今天老劉送了些老藕來，我早點回去做。」
「南懷昕的兩百萬，我稍後讓人轉給你，我的人不需要你破費。」
既然他們各說各的，桑容楚把他要說的說完了，就踏進了電梯。
方之璇還是微笑着站在電梯口，眉眼溫順，笑容可掬，就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
她跟他擺了擺手：「晚上早點回來，我和伯母等你。」
電梯門合上，關上了方之璇溫潤的笑臉。
她真的很討他媽媽的喜歡。
每次回家，他媽媽張口閉口都是誇方之璇。
方之璇什麼都好，但他也可以不喜歡。 
 

第70章有點意思
南懷昕後來沒見到方之璇，人力資源的部長過來，讓南懷昕去辦了入職。
沒有試用期，她就成了大東洋的正式員工，方之璇的助理。
部長給她安排了辦公室，就在方之璇的辦公室門外，也不算是辦公室，別人找方之璇就得經過她的桌前。
她問其他的秘書拿來了大東洋最近在做的幾個大項目，正準備好好啃一啃。
不管方之璇把她弄來的目的是什麼，但她現在已經是大東洋的員工了，就得好好乾活。
她還沒來得及翻開她簡短地說：「南特助，麻煩你到桑家來。」
南懷昕看看時間，才三點多，還沒到下班時間。
不過方之璇是她老闆，老闆指哪她打哪。
南懷昕二話不說，拿起包就趕到桑家。
方之璇正陪着桑夫人在花園裡曬太陽，南懷昕過去打了招呼。
一段時間沒見，桑夫人最近的狀態真的不是很好，臉色很差，是灰白色的，彷彿花園裡假山上的石頭的顏色。
方之璇囑咐特別護士先陪一下桑夫人，就帶着南懷昕往裏面走。
她一直把南懷昕帶到廚房，用很是抱歉的口吻：「真是不好意思南特助，家裡有個阿姨請假了，廚房裡忙不過來，這些藕麻煩你幫着擦成泥，好嗎？」
方之璇這樣溫柔甚至謙卑地請求，南懷昕能說不好？
她笑着應着：「好，我馬上弄。」
「嗯，留兩節最老的，容楚愛吃糖藕，其他的都擦成泥。」方之璇讓人給她拿了圍裙和手套：「本來我打算自己弄的，可是伯母今天離不開我。」
「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南懷昕接過圍裙：「方總是我老闆，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方之璇笑了，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如果超過了工作時間，我付你加班費的。」
方之璇出去了，南懷昕站在放在地上的一隻堆滿了藕的大盆面前，看了看那些滿是泥的藕，她想應該先洗吧，雖然她沒弄過。
她今天穿的還是白色的衣服，因為要來入職，所以特別穿了裙子和高跟鞋。
她穿好圍裙，費勁地把大盆拖到水池邊，又費力地把盆端上檯子。
她在家也沒做過這種重活。
想起桑容楚白天跟她說的話，她不由得苦笑。
她這個人質，剛剛上崗，就被使喚了。
方之璇那麼溫柔地使喚她，讓她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吧。
南懷昕用力地刷洗藕，這些藕都是在泥裏面長的，很臟，她洗藕的時候，不小心濺了很多泥點子在衣服上，穿着圍裙都沒用。
好容易洗乾淨，又端下去，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擦藕。
擦藕的工具很鋒利，一不小心就會擦破手。
她擦的胳膊都麻掉了，左手換到右手，右手又換到左手。
擦到天黑了，身邊的廚師和阿姨來來去去的穿梭。
她當然不會蠢到相信方之璇說的，桑家一個阿姨請假了廚房就忙不過來。
她只能說，這個下馬威，有點意思。 
 

第71章麻煩你
南懷昕好容易把那一大盆的藕擦完了，累的胳膊都舉不起來。
她從小板凳上起身，濺了一身泥點子和淺褐色的藕汁的白衣服，已經沒辦法看了。
她工作完成，準備去找方之璇復命。
剛洗乾淨手，方之璇就進來了。
她是來看糖藕做的怎樣了，又是叮囑廚師給桑夫人做的米飯再軟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