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玉搖頭：「老毛病了，南前輩不必費心。」
再往後幾日，沈卿顏就感覺休息的時間似乎長了些許。
不過她時常感覺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沈卿顏轉過頭去，只對上謝璟玉仿似在發獃的眼神，就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她心中嗤笑一聲，偶爾謝璟玉跟她說話，她也是愛答不理。
謝璟玉心中暗暗奇怪，不記得自己何時得罪過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確實挺不招人喜的。
謝璟玉想在南詞身上找到那個人的痕迹，卻無法自己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沈卿顏喜歡什麼，愛做什麼，又有哪些小動作。
這半年來，他無數次回憶，可每一次回憶，都只能讓他看見自己的冷漠。
這讓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毀了自己。
半月時間一閃即逝，臨近進城前，謝璟玉打馬來到沈卿顏面前，遞給她一塊絲巾。
沈卿顏蹙眉：「永安王這是作甚？」
謝璟玉頓了頓，啞着嗓子道：「或許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適合在盛京出現。」
沈卿顏挑眉：「為何？」
謝璟玉看着那張艷色傾城的臉，拳頭握緊，聲音故作平靜：「本王的妻子，楚國的驍卿侯，與公主容顏一般無二。」
說這話時，他眼神一錯不錯盯着沈卿顏，不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神情。
沈卿顏眼中出現一抹錯愕：「驍卿侯？」
她死後，謝玄竟給了她如此榮耀？
謝璟玉沒錯過她臉上的震驚，試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頷首：「這可能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確實是真的。」
一旁的南農神情古怪：「當真如此？那為何永安王一開始不說？」
謝璟玉沉默無言，不知如何開口。
沈卿顏嘴角勾起：「為何跟她一樣，我便不能露臉？永安王不若將她叫出來，我們或許還能認個姐妹。」
說到這裡她倒吸一口涼氣，轉頭看南農：「小叔，我父王年輕時遊歷諸國可在楚國留下過什麼露水姻緣嗎？」
南農抬手輕拍她的頭：「別胡說，你父王這輩子只愛過你母后一個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兩個孩子。」
謝璟玉苦笑一聲，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雲鷲城之戰中……犧牲了！」
聽聞他一口一個妻子，沈卿顏只覺得胃裡有些噁心。
倒是南農先是一聲抱歉，隨即看着沈卿顏手中面紗，輕聲道：「小詞兒，戴上吧，別惹麻煩。」
第21章
一行人進了盛京後，便直奔皇城。
剛走到紫微殿門口，便有人奔出來：「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見謝璟玉，來人臉上露出驚喜神色，隨即又變為驚惶：「王爺，您可算回來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謝璟玉進去看了眼謝玄，不知說了什麼，出來後對南農一禮：「拜託南前輩了！」
南農頷首，要進去前又看了眼沈卿顏。
謝璟玉立刻會意：「前輩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沈卿顏抬手保證：「我會乖。」
在這樣緊急的時刻，不知為何，謝璟玉竟被她這動作逗得心下一緩。
南農放下心，抬腳踏入內殿屏風後。
外面便只剩下沈卿顏和謝璟玉。
殿內安靜下來，只剩下謝璟玉偶爾壓抑的咳嗽聲。
沈卿顏也不四處打量，安靜坐着。
謝璟玉見狀，對着內侍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幾碟精巧的點心和一壺茶水送上來。
謝璟玉低聲如哄小孩一般溫柔：「公主，先墊墊肚子，等南前輩出來便帶你去用膳。」
沈卿顏面無表情托腮，不做聲亦毫無動作。
謝璟玉也仿似習慣一般，倒是幾個伺候的宮人心內驚異。
自永安王妃去世後，王爺情緒便越發陰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嚇人。
此刻竟然會對一個小女孩這般溫聲細語。
儘管作男裝打扮，但這宮裡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來那是個姑娘。
一刻鐘後，南農從內殿出來。
謝璟玉連忙迎上去：「前輩，如何？」
南農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沈卿顏抬眸看過來，卻看見謝璟玉卻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氣：「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謝璟玉彎起指節在桌上輕扣，下一瞬，門外一個侍衛走入，托盤上托着一截斷了的利箭。
南農拿起來嗅了嗅，神色嚴肅地道：「確實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長的斷魂草。」
謝璟玉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蓮子這才續命三月，可卻仍然無法清除血脈中的毒素。」
「玉蓮子確實是神葯，中了斷魂草還能續命三月。」南農感慨道。
謝璟玉眼帶希冀：「前輩，可有解毒之法？」
南農沉吟半晌，就在謝璟玉和沈卿顏心都提起來時，他點點頭。「法子倒是有。」
那兩人心還沒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幾味藥材極為難尋，現如今楚皇只剩下兩個月怕是難以尋齊。」
兩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落了又起。
南農能以這個年紀便被稱為當世葯聖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變了兩人，再次開口：「不過，我有一套獨門的金針法，能為楚皇續命半年，這半年內你必須要找齊藥材。」
謝璟玉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價亦在所不惜。」
南農頷首道：「拿紙筆來，我將藥材寫下。」
看着謝璟玉往外走去吩咐僕從，南農凝眸看沈卿顏：「永安王緊張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緊張什麼？」
沈卿顏在楚國生長，又為楚國而死，自然有着極為複雜的感情。
再者說，謝璟玉這人雖混蛋，謝玄對他們沈家卻還是不錯的。
於是她頓了頓，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響小叔你的葯聖之名啊！」
南農笑了笑，一甩雪白錦袍，不置可否。
而門外，謝璟玉亦是腳步一頓，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藥材名字後，謝璟玉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時半會也急不來。
謝璟玉帶着兩人用了膳後，有侍從道：「兩位貴人入住的宮殿已經安排好……」
南農一擺手道：「我們不住宮內。」
謝璟玉想到這兩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宮中只怕覺得壓抑，於是便道：「本王那裡……」
沈卿顏蹙眉打斷：「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臉上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謝璟玉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還是堅持開口：「有套別院，若是二位不嫌棄，可以暫作休憩。」
沈卿顏一滯，抬眸四處看，儘力掩飾自己的尷尬。
末了還是南農高貴有禮地頷首：「那便有勞王爺。」
謝璟玉目光還在沈卿顏臉上，一聽這話回神笑了笑：「前輩客氣。」
臨蘭別院坐落在盛京達官貴人聚積的東大街上。
沈卿顏路過一個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極力壓抑的激動：「鎮北……王府？」
謝璟玉不知何時，已經將越來越多的心思放在了這個滿是謎團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動聲色道：「是的，公主有什麼問題嗎？」
沈卿顏定了定神，語氣疑惑：「我記得，楚國只有一個王爺？」
謝璟玉瞥過那道牌匾，神色自若：「這是我朝大將軍沈靖的府邸，亦是楚國唯一的異姓王！」
沈卿顏心尖一顫。
真好，真好！
這樣，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哥哥了！
謝璟玉看着她將目光移開，又淡淡道：「從未聽過。」
很快，幾人到了入住之所。
這別院說是別院，其實比之王府氣派的亭台樓閣也不差，奴僕也皆是一應俱全。
但這兩人連王宮都住過，自是神色不起波瀾。
只是沈卿顏看着那臨蘭二字，又被噁心得夠嗆。
一切妥當後，南農臉上顯出一絲疲憊之色。
「待我休息好，兩日後便為楚皇陛下施針。」
謝璟玉神色恭敬地點頭：「辛苦前輩。」
南農轉頭看着精神十分好的沈卿顏無奈道：「小詞兒，自己去玩吧！」
說完這句，他看看謝璟玉，謝璟玉微不可查地點頭示意自己會照顧好她。
待南農打着哈欠離開後，謝璟玉問沈卿顏：「想出去逛逛嗎？」
沈卿顏撇撇嘴，冷笑一聲：「不勞煩永安王，我累了。」
謝璟玉看着她離去，心內又泛起淺淡的疼。
若是當初，他對沈卿顏好一點，再耐心一點，她是不是也能有這樣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張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臉，謝璟玉心如針刺，他轉身往另一個院子走去。
沈卿顏下葬後，他於鎮國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獨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