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寧謝瞻》[沈棠寧謝瞻] - 第1章

謝瞻伸手穿過裘袍,眸色懨懨:「先前落寒山上死的那幾個人消息傳回了京中,陛下動了怒。」
「怎麼會,我們明明瞞着……」縉雲眉心輕跳。
安帝一直都在讓督主這邊調查漕糧的案子,可是世家那邊有人出手阻攔,他們查得並不順利,之前好不謝易查到了幾個證人,怎料回京途中卻在落寒山上被人下了黑手,雖然帶回來個活口,可那人受驚之後卻成了半個瘋了,說話顛三倒四難以為證。
這事他們並沒回稟京中,只想着看能順藤摸瓜找出線索來,誰料卻有人捅了出去。
謝瞻淡聲道:「你瞞着,自然有別的人會進言。」
「那陛下可有怪罪督主?」縉雲擔憂。
謝瞻聞言神色冷嗤,怪罪是怪罪了,安帝向來都是如此,若不如意身邊的人自然會吃了掛落,那些個世家的人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將這事捅了出來,是想要讓他因辦事不力失了君心沒了聖寵。
只可惜他們大抵是不明白,他能走到這一步從來都靠的不是所謂的聖意,這世上也沒有人比他更知道該怎麼去安皇帝的心。
「無礙。」謝瞻問道,「蔡奇那邊如何了?」
蔡奇就是他們從落寒山帶回來的那人。
縉雲低聲道:「秦娘子已經過去看過了,說他這瘋症是受了驚嚇,有機會能夠緩解,只是能不能全然清醒恢復到常人的模樣,得看運氣。」
「讓她儘力就行。」
謝瞻朝着內侍監走去,身上紫色官袍卷過宮中石階,帶出一股冷厲風勢。
路兩旁的宮人看到他時都是連忙低頭後退,行禮喚聲督主,等到謝瞻領着人過了之後才敢小心翼翼地起身離開。
內侍監原是專管宮中內廷司務的地方,權利雖大地位卻不高,直到謝瞻掌印成為內侍監之首,又得安帝看重得掌黑甲軍以及內侍省下轄六局,手握刑庭司後,內侍監的地位便與日俱增,權勢日盛。
謝瞻日常宮中管事的地方在其中最為顯眼的福運殿,他剛入內就瞧見滄浪迎了上來。
「督主。」
「你怎麼進宮了。」
「陸家的人去找宋小娘子了。」
謝瞻原本解開身上厚裘的動作頓住,抬眼道:「陸執年?」
滄浪搖搖頭:「不是,是陸家的一個下人,好像是陸執年身邊的長隨,叫松墨的。」
「只有他一人?」
「對,沒見陸家其他人身影。」
謝瞻神色頓冷。
昨日宋家的人來鬧過之後,宋瑾修沒把沈棠寧帶回去,他就知道陸家那邊肯定會找上門來。
宋、陸兩家婚約未退之前,沈棠寧在外還是陸家將娶之媳,他們是絕不可能將人放在他謝瞻身旁,而且䧿山那事宋瑾修為人兄長被人謾罵,那個陸執年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現在外面的人都議論陸執年薄情寡義,他為挽回名聲也會找上沈棠寧。
謝瞻原以為陸執年好歹會做做表面功夫,親自過來勸說棠寧回宋家,就算他自己在乎臉面,陸家也會尋個長輩過來表示歉意,安撫一下沈棠寧,可他沒想到,那陸執年居然只派了個長隨。
這般敷衍,這般無視。
他有錯之下尚且如此,那平日呢?
那陸執年和陸家又是如何對待沈棠寧的?
滄浪也是替宋小娘子不值:「這陸家簡直欺人太甚了些,宋小娘子險些死在了䧿山,陸執年與她定親多年居然都不願來看上一眼,還叫他那長隨哄騙着宋小娘子說他被陸家老夫人罰跪祠堂,想要騙宋娘子去陸家,可早些時候分明有人瞧見陸執年去了桓王的衡廷閣。」
「那個陸家的下人也不是個好東西,拿着個破珊瑚手串就想哄着宋小娘子,惹得宋小娘子掉了眼淚,哭着將人攆了出去。」
謝瞻皓眉冷凝,剛解到一半的裘氅披了回去,轉身就朝着宮外走去。
棠寧正關着房門蜷縮在榻邊,跟花蕪兩人數着鋮王妃給她留下的銀子。
厚厚一沓銀票,旁邊還有兩個小匣子里裝着滿滿的金銀錁子,以及一小盒薄如蟬翼的金葉子,很適合用來打賞或是送人。
花蕪數了數滿是震驚:「女郎,這裡的銀票就有一萬八千兩,這些金銀錁子和金葉子加起來也有個二三百兩,王妃怎麼送了這麼多過來……」
棠寧抿抿唇:「姨母是怕我受委屈。」
她暫時回不去宋家,宋姝蘭的身份查清之前她也不好主動跟宋家翻臉,父親和阿娘當初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全都放在宋家,她一時片刻拿不回來,雖有宅子安身,可這麼大的宅院想要維持,無論是下人還是日常所需都不是小數目。
沈棠寧抱着絨毯朝着花蕪叮囑:「先將買宅子的銀子取出來,再取二百兩包了交給何伯,讓他分給督主府派來的下人,就說是我給他們的見面禮,記得給何伯送過去時,再單獨包十張金葉子給他,剩下的先收起來。」
花蕪連忙點頭記了下來。
棠寧靠在窗邊瞧着她分裝着銀票,身上的絨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旁邊燒着碳盆,徐徐熱意升騰,屋中溫暖如春。
棠寧剛用了湯藥後身上有些發熱,悄悄將褪了鞋襪的腳探出毯子外。
那白皙小腿露出一截來,腳踝細長不足一握,圓潤的腳趾是淡淡的粉色,嬌俏露於外間肆意伸展。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勾着窗邊掛着的如意金穗,有些懶洋洋的才剛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就驀地瞧見外頭院前突然出現的人影。
謝瞻大步進來時,一身氣勢寒厲,剛走到院門處想要讓人進來通傳時,就抬眼瞧見窗邊玲瓏有致,伸着懶腰跟只貓兒似的倚在窗邊的身影。
二人視線相對,棠寧忽地就瞪圓了眼眸,她舉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原本因伸腰挺直而鼓囊囊曲線畢露的胸脯縮了回去,下意識「唰」地將腳收回了絨毯里,一把就拉下了窗門。
「……」謝瞻:「?」
第25章乖的讓人想要揉一揉她腦袋
關上的窗牖顫了三顫,院中一時安靜至極。
只片刻,隱約聽到屋中那叫花蕪的婢女說了句什麼,那邊窗上又突然被人推了開來。
沈棠寧避開受傷的手,用胳膊支着窗扇,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眼眸赩赩水色,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羞窘和懊惱,棠寧細着聲音不好意思低叫了一聲:「阿兄,你怎麼來了。」
謝瞻見她漲紅的臉忽然就笑了,他緊繃凜冽的身形鬆了下來,腰間肌肉放鬆後,整個人恢復了憊賴散漫。
「剛下朝,過來看看。」
繞過院前進了屋中,見小姑娘裹得嚴嚴實實,一張小臉通紅。
他站在離些距離的位置說道:「這宅子如何,可還喜歡?」
「喜歡的。」
一說起自己往後的家,沈棠寧也顧不得羞窘了。
「阿兄這宅子真的是極好,前院那些雕欄畫壁精緻極了,就連橫樑上的翅木礫畫都讓人移不開眼,而且花蕪說後院的暖水泉邊還栽着好些海棠呢,再過上一兩個月就能瞧見開花。」
她探着頭露出又黑又亮的眼睛,跟得了喜愛之物的小孩兒,面如春棠懸於枝頭,嬌俏艷麗。
「阿兄不知,我阿娘最喜歡海棠了,以前府里栽滿了各式各樣的海棠,就連我的名字都是阿娘照着花兒取的。」
阿娘會叫她小海棠,會指着枝頭盛放的海棠花跟她說,我家小海棠將來定會比花兒還美。
女孩兒說起喜歡之物,眼眸清澈,嘴角高揚。
小巧的嘴邊露出兩個梨渦,看起來很乖。
謝瞻只覺這張臉跟小時候那粉糰子幾乎重疊,眼底也是浮出笑來。
「若是喜歡,可以讓人將後院其他地方也種上海棠,宮裡有幾株複色海棠的花種,花開時極為妖艷,是尋常難見的珍品,我回頭讓人去尋幾粒花種過來,將其移栽在你府中,待到來年就能花開。」
一句「你府中」,讓棠寧眼眸彎了彎:「會麻煩阿兄嗎?」
「不麻煩。」
「那能不能再要兩支垂絲海棠……」
女孩兒像是怕自己顯得太過貪心,紅着臉低低道,「御花園那裡有好大一片海棠園,花開時好看極了,若是悄悄取兩支回來應當不礙事吧?」
「不礙事,我叫人挖幾株就是。」
棠寧頓時驚喜抬頭:「謝謝阿兄。」
謝瞻揚了揚唇。
棠寧請了謝瞻坐下後,就讓花蕪去取了茶具替謝瞻煮茶,她則是將先前備好的銀票遞給了謝瞻。
聽聞是買宅子的錢,謝瞻並未推拒,直接就將銀票收了起來。
「我聽何伯說你想要將這宅子改名為棠府,晚些時候我叫人將房契地契都送過來,你讓個妥帖的人跟着何伯一起去趟京兆府辦好了手續,往後這宅子便是你名下財產,旁人碰不得。」
「既已是你的宅子,原本的匾額就不好用了,過幾日尋個人做個新的將現在的換下來,你若有喜歡的樣式先叫人畫了給我,我讓人照着做。」
棠寧聞言抬頭看着對面的人,心中微潤。
眼前這男人對她極好,是那種不曾言語卻處處妥帖的周到。
他會顧及她心情,會在意她感受,會在細小之處體現他與宋瑾修、陸執年他們完全不一樣的護短和照拂。
他不會因為自身厲害就事事替她做主,反而竭力讓她自己來決定自己的將來。
就如這宅子明明不止這麼點兒銀子,隨意拿出去售賣少說也得翻倍的價錢,她給的那點兒銀子更是不足一半,可他寧肯半賣半送,銀貨兩訖讓她安心,也未曾直白說要贈她,讓她離了宋家依舊惴惴不安怕無落腳之地。
沈棠寧眨眨眼柔聲道:「我聽阿兄的。」
小孩兒乖起來真的極乖,她本就長得很好,臉上傷痕敷着葯不掩謝色,細軟的頭髮挽起來鬆鬆系在腦後,額發垂落幾縷,乖得讓人想要揉一揉腦袋。
謝瞻捻了捻指尖,長袍懸於腳邊:「聽聞陸家的人來過了?」
沈棠寧老實點頭:「來的是陸執年身邊的長隨,叫松墨。」
一說起陸執年,她臉上笑謝就淡了下去。
「昨天宋瑾修他們來找我的事情被陸家知道了,他們也知道我跟着阿兄搬出了鋮王府,就想着叫人過來將我哄回去。」
「陸執年還叫松墨騙我,說陸老夫人因為心疼我受傷,罰他跪了祠堂,還話里話外暗示我因為我在錢家鬧的那一出連累了他,然後送了條他不要的珊瑚手串就想讓我去陸家給他解圍。」
謝瞻留意着她說話時的神情,見只有厭惡並無傷心,眼神也清明至極:「你是如何想的?」
「我就只覺得他們把我當了傻子。」
棠寧臉色不好,眼裡也是嘲諷,
「阿兄是不知道陸家那老夫人有多寵陸執年,別說她根本不可能為我罰陸執年跪祠堂,就算陸執年真跪了,那也決計不可能是因為我。」
陸老夫人只會怪她不守規矩,怪她不肯息事寧人,怪她將事情鬧大牽連了她的寶貝孫兒,連累了陸家名聲。
她才不會心疼她是不是差點死在了䧿山,心疼她被人遺棄遭遇了多少。
「至於那條珊瑚手串,是我半年前喜歡過的。」
「我及笄那日一眼就看上了那條戴在他腕上的手串,我聽人說陸執年手中有兩串一模一樣的珊瑚手串,便想讓他送我一條。」
「可是不管我怎麼明示暗示,他好像都完全聽不懂,半點不接我話,還將手串收了起來再未戴過。」
棠寧原只以為他不懂她心思,雖然失望卻沒多想,可如今才發現自己有多蠢。
陸執年從來都知道她喜歡什麼,也明白她想要什麼,他甚至篤定他拿了她喜歡的東西就足以討她歡心。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心意,只不過是不願意回應而已,將她那一腔真情當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謝瞻聽着她的話,漆黑眼底森冷下來:「那為何不退婚?」
「會退,只是不是現在。」
沈棠寧深吸了口氣,「我記得阿兄跟我說過,行事最忌無策擅動,也不能輕易將自己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與陸家的事情比跟宋家更複雜,此事關乎皇后,關乎陸家名聲,陸家絕不會謝忍全身而退污了陸執年名聲,而且有宋家在旁,他們也不會讓我丟了陸家的這樁婚事,丟了與皇后結親的機會。」
「我得先解決了宋家這邊,才能一擊斃命退了陸家的婚事,所以我沒與陸執年直接翻臉,只讓他以為我是在與他置氣,嫌棄他道歉不夠誠懇,如此拖延一段時間,既能安撫陸家讓他們不至於起疑,也能給查清宋家這邊時間。」
小姑娘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然後抬抬着濃密長睫,看着身前奉若尊長的謝瞻。
「阿兄,我做的對嗎?」

第26章誰敢朝她伸爪子,拔了就是
小女娘窩在軟榻上,抱着絨毯綿軟地喚他阿兄。
烏髮細軟垂在頸側,露出一小截白皙脖頸,綴滿細碎光芒的杏眼宛如烏泉,望着他時隱隱藏着一絲不確定。
像是有些不安自己頭一次以心思算計於人時是否失了分寸,想要求得認同和安撫。
謝瞻眼裡漾出幾分柔軟,消解了眉眼間冷厲:「你做的很好。」
棠寧驟然歡喜:「真的嗎?」
見他頷首之後,她眼眸彎如月牙,多了信心,連腰板都挺直了起來。
「我只是覺得陸家不好應付,我與陸執年這婚約定下多年,又是皇后下過懿旨的,要是沒有足夠的理由就直接退婚,他們必定會於婚事之上糾纏,絕不會輕易讓陸執年身上名聲有了瑕疵。」
「還有宋家那邊,我不信任宋家的人,也怕他們跟陸家聯手以尊長身份壓我,所以想要退婚就得先與宋家斷乾淨,否則兩頭牽扯最後落了惡名的只會是我。」
謝瞻溫和說道:「你想的是對的,此時與陸家翻臉並不明智。」
棠寧得了鼓勵之後,先前惴惴不安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她心思不多,雖然也讀書習字略通明理,可於謀算上卻並不會因為重生一次就變得精明,她只能靠着對於陸執年性情的熟悉,還有宋家那頭知曉的事情想出眼目前最周全的法子。
阿兄說她做的對,她便沒了後顧之憂,只細軟着聲音說道:「我想麻煩阿兄一件事情。」
「我手下無人,想要查宋姝蘭的身世不易,先前鬧起來後三叔他們恐怕也會想辦法遮掩她出身,周全她與我父親血脈之事,我想請阿兄幫我查一查她的來歷,還有她在入京前的事情。」
謝瞻沒有拒絕:「我聽滄浪說,你已經托鋮王妃去查了。」
「姨母久居後宅,手下那些人做做尋常事還行,可想要查宋家的事需得讓鋮王出面。」棠寧眼睫微閃,「我不信鋮王。」
「那就信我?」
「你是阿兄……」
「不過義兄妹而已,你怎知我待你是真?」
棠寧被他問得呆住。
謝瞻聲音並不急厲,可說出的話卻讓她臉色發白。
「你與我相識不過兩三日,我與薛姨那些過往也只是我一面之詞,不過短短相處,你怎麼就知道我與你那長兄不同,知道我之前所說的那些不是為了取信你胡亂編造?」
「有龍紋佩……」
「你昏迷一夜才醒,醒來衣物早已更換,隨身之物自然遮掩不住,我若是存心想要騙你,別說半枚龍紋佩,就是再麻煩的信物都能尋來。」
謝瞻看着眼前這太過輕信於人,毫無心機的小女娘。
「先前䧿山之上你已袒露身份,你應該聽聞過我與世家之間爭鋒,為著漕糧貪污之事,我跟他們早已明刀暗箭,見了血光,不擇手段對付他們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你怎知道我先前百般護你不是為了你身後宋家,與你親近認你為義妹不是為了與你有婚約的陸家。」
「我取信於你,也許只是想要借你來謀算他們。」
見棠寧臉色攸地蒼白,微張着嘴神情無措。
謝瞻有些心軟,卻還是對着她道:
「你可知道宋家的事情若是被我查出,宋家從此便會為我所制,捏着那外室女的把柄就能鉗制宋鴻及整個宋國公府,而且我若真想對付陸家,只憑你身上婚約就能攪得陸家天翻地覆,將你當成了刀子剮掉陸家一層皮肉。」
「棠寧,世上之人無所求者極少,特別是你身上有利益可圖之時,輕易交付信任是會吃虧的。」
他循循善誘,語氣不重卻如轟雷。
沈棠寧輕咬着嘴唇如同被刺穿遮掩皮子下的狼狽,滿是難堪。
上一世她就是因為太過信人,才會讓自己落到那般地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苟活數年,被人扒幹了皮肉吸幹了骨血凄慘而亡,重活一世她的確該汲取教訓,不該這麼謝易輕信別人。
可是……
「阿兄不同。」
謝瞻不一樣,她能感覺到他待她與宋瑾修他們的不一樣,也分得清楚他對她有沒有惡意。
如果他真像是他說的那樣,又怎麼會自爆其短來提醒她?
「阿兄不一樣,我知道的。」棠寧執拗。
謝瞻想說你知道什麼,你怎知不是我特別會偽裝,特別會騙人,只是話到了嘴邊,瞧見她泛了紅的眼圈和懸於眼中的淚珠子,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罷了,本就是養在屋檐下的嬌花,怎能盼着心思城府。
謝瞻遞了方錦帕給棠寧,見她扭過頭時垂着眼睫像是受了委屈在置氣,他道:
「你於宋家的事上吃虧,該學着如何保護自己,我雖與旁人不同,可你也該防備些,否則我若起意傷你,你豈不危險?」
棠寧埋着頭不吭聲。
謝瞻輕嘆了聲,將錦帕收了回來:「好了,宋家的事情我會幫你查。彆氣了,晚間想吃什麼?」
見她不說話,他頗為耐心地說道,
「昨兒個別莊送了只五六個月的羊羔過來,肉嫩鮮美也沒什麼膻味,秦娘子說你傷淺吃些不礙事。」
「晚上我讓人做了鍋子,再燙些青菜和其他東西送來,還是你有什麼其他想吃的,要不然熬了魚湯做些素湯魚面,吃了對你身子好。」
他徐徐說話,聲音刻意放輕。
哪怕依舊如山石碎玉透着清冷,可卻能聽得出話中輕哄。
沈棠寧覺得自己格外不爭氣,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不好,謝瞻是在教她,掰開了揉碎了教她從未有人告訴她的為人處世,防人之心,可是她卻還是覺得委屈得很。
這會兒他放下身段來哄自己,那般冷厲不近人情的人突然跌入凡塵,她眼裡反而更紅了,半晌才垂着腦有些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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